“看到没?这道弯弯曲曲的线,代表上个月卖鱼干赚的钱;这个圆圈,是买修补渔网的麻线花的钱……”珊瑚婆婆拿着根鱼骨笔,耐心地讲解着。
江知烨听得头疼,柳漠澜却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能指出几个符号的意思——他在算账时学过类似的计数方法。
“还是柳先生厉害,”珊瑚婆婆笑着夸道,“我们这些老骨头,脑子都转不动了。”
月圆之夜,望潮镇的祭坛前挤满了人。江知烨站在祭坛中央,手里握着鲸骨笛,能听见身后柳漠澜平稳的呼吸声。祭坛是用万年玄冰砌成的,在月光下散发着寒气。
吉时已到——!三叔公的声音响起,他穿着缀满贝壳的法衣,海藻胡须上挂着冰晶。
江知烨深吸一口气,将鲸骨笛凑到唇边。
笛声响起的瞬间,海面突然掀起巨浪,无数海族从水中探出头,有海豚族光滑的背鳍,有章鱼族挥舞的触手,还有鲨鱼族锋利的鱼鳍。
笛声悠扬而深远,带着远古的力量,在海面上空回荡。
吹完最后一个音符,江知烨将母蛊玉瓶郑重地放入祭坛中央的凹槽,然后盖上玄冰盖。
仪式结束后,族人们围着篝火庆祝,烤鱼翅的香味混合着海水的气息,弥漫在夜空里。江知烨被灌了不少海族特有的米酒,脑袋有些发晕。
虽说现在酒量上涨不至于一杯倒,但江知烨还是喝涨红了脸。
知烨族长!再喝一杯!浪里白条举着贝壳杯凑过来。
不了不了,江知烨笑着摆手,我得去醒醒酒。
他拉着柳漠澜悄悄离开,沿着海岸线散步。
没想到当族长这么麻烦。江知烨揉着发胀的太阳xue,早知道这么多规矩,我就……
就不答应了?柳漠澜接过话头,语气带着笑意。
江知烨转头看他,月光洒在柳漠澜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也不是。就是觉得……责任重了。
柳漠澜停下脚步,看着江知烨:但你做得很好。
两人沿着海边慢慢走,谁也没说话,只有海风和海浪的声音。
阿澜,江知烨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你说,望潮镇以后会好起来吗?
柳漠澜转过头,眼里映着月光和江知烨的影子:会的。有你这样的族长,这片海域,会好起来的。
江知烨的心猛地一跳,他看着柳漠澜的眼睛,那里面有星辰大海,有他熟悉的温柔。
海风忽然大了些,吹乱了柳漠澜的头发。江知烨伸手,轻轻帮他捋到耳后。
柳漠澜没有躲,只是看着江知烨,眼神深邃。
那我的海域动荡呢?江知烨忽然低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能借你的心跳平息暗潮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柳漠澜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他轻轻握住江知烨的手,“江族长,”柳漠澜凑近江知烨的耳边,“你的海域,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动荡。”
彼此指尖相触,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掌心的温度和轻微的颤抖。
远处的篝火还在燃烧,族人们的歌声和笑声隐约传来,夹杂着海螺号的呜咽和海浪的咆哮。但在这一刻,江知烨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身边这个人的心跳声,和自己胸腔里同样剧烈的跳动。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告诉他,每个海族的心脏里都住着一片海,只有找到能让自己心安的那个人,那片海才会真正平静下来。
原来如此。
“阿澜,”他低声说,“谢谢你。”
海浪依旧拍打着礁石,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像是在为他们作证。
回去吧,柳漠澜轻声说,族人们还在庆祝呢。
嗯。江知烨点点头,却没有松开手。
两人并肩往回走,手紧紧握在一起,在月光下留下一串交叠的脚印。
海风吹拂着他们的衣角,带着海水的咸味和淡淡的酒香,一切都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