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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影摇红处(2 / 2)

从那以后,她就主动跟着安德鲁,寻求一点庇护,却没想到那时候对方就爱上了自己。

安德鲁走回案前,拿起桌上的蛇哨,“你不像洛烟,她是风沙里的骆驼刺,看着坚韧,心里却总盼着有人能护着。你不一样……”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蛇哨:“你是野草,哪怕被踩进泥里,只要有一丝缝隙,就能钻出来,活得比谁都泼辣。”

方妙的脸颊有些发烫。她从未想过,在安德鲁眼里,自己是这样的。

“所以不是因为我‘好’,”安德鲁看着她,眼神认真,“是因为你“好”,你在我最落魄、最看不清路的时候,你那股子不管不顾的劲头,像根绳子,‘唰’地一下,就把我给抓住了。”

所以——你在“你好”的时候就抓住了我,从此,荒芜沙地,你是我的春天。

他说得直白,甚至带着点粗粝,可方妙却觉得比任何花言巧语都更让人心安。

她想起第一次被他带回都察院,他递给她的那碗热粥,想起他教她用短匕时掌心的温度,忽然觉得这烛影摇红的书房,竟比任何地方都更像个家。

“那城西那人……”她定了定神,将话题拉回正轨,“他既然能提拔您,又知道您这么多事,会不会……跟你家被抄有关?”

安德鲁重新坐下,拿起狼毫,在一张空白宣纸上画着什么。“我也这么想。”他笔下勾勒出漠北地图的轮廓,在城西位置画了个圈,“当年安家被诬陷通敌,罪名来得蹊跷,连个像样的人证物证都没有。现在想来,多半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他指着地图上的漠北渊:“柳寒影是他的人,死在南清,说明漠北渊的势力肯定出问题了。而城西那人又拿漠北渊的事来挑拨我们,恐怕是想让我们内斗,他好坐收渔利。”

方妙凑过去看,见他又在地图上画了几条线,分别指向黑市、马帮、盐路。“他说您联络马帮,染指盐路,难道是真的?”

“部分是真的。”安德鲁放下笔,“黑市鱼龙混杂,没点自己的势力怎么立足?马帮是漠北过来的,多少沾点同乡情谊,互通有无罢了。盐路……”他笑了笑,“南清的盐引都在官府手里,我不过是帮几个相熟的商人牵线搭桥,赚点辛苦费。”

他看向方妙,眼神锐利:“城西那人把这些说成是‘搅局’,无非是想让你觉得我野心太大,不可信任。他越是这么说,越说明他怕了。”

“怕什么?”

“怕我不听他的话,怕我查到他头上。”安德鲁拿起那截漠北图腾的布条,“柳寒影死得蹊跷,身上的毒也很特别,不是漠北常见的蛊毒,倒像是南清这边一种叫‘化骨散’的东西,遇水即发,半个时辰就能让人皮肉溃烂。”

方妙想起柳寒影溃烂的脸颊,胃里一阵翻涌。“那她为什么要找我?还把蛇哨给我?”

“蛇哨是漠北渊势力的信物,见哨如见人。”安德鲁将蛇哨和布条并排放着,“她把这东西给你,要么是想让你替她传信,要么……是想让你知道,她的死跟漠北渊有关,也跟城西那人有关。”

他站起身,在书房里踱步。雨已经停了,天边隐约透出一丝鱼肚白。“城西那人能调动蒙面劲装的暗卫,能让都察院的人替他办事,身份定然不简单。他既然敢挑拨我们,就说明他有恃无恐,觉得我们查不到他头上。”

“那我们该怎么办?”方妙看着他,眼里带着信任。

安德鲁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书案上的卷宗上。“首先,要弄清楚柳寒影死前到底知道了什么。”他拿起卷宗,里面是关于漠北渊近期动向的密报,“漠北渊自从上次逃脱后,一直龟缩在漠北草原深处,却突然派人南下,还死了个二当家,这里面定有文章。”

他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厚厚的账册:“其次,查城西那宅子的底细。不管他是谁,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总要跟人打交道。我记得那宅子附近有个酒楼,专做达官贵人的生意,或许能从那里找到点线索。”

方妙点点头,心里渐渐有了底。她看着安德鲁在晨光中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那些关于他的猜忌和疑虑,都像窗外的雨一样,渐渐停了。

“对了,”安德鲁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枚银哨,跟方妙脖子上挂着的那枚一模一样,“江知烨给你的银哨,是我让他给的。老鸹是我安插在码头的人,若真遇到危险,就去寻他。”

方妙摸了摸衣领下的银哨,忽然觉得有些发烫。原来江知烨的话,背后都是安德鲁的安排。

“那你……”她想问他是否安全,话到嘴边却改成了,“需要我做什么?”

安德鲁转过身,“你去黑市一趟,找到‘火花’,他以前在漠北跟柳寒影有过交集,或许知道些内情。记住,万事小心,别暴露身份。”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里面沉甸甸的:“这是些散碎银子,路上用。若遇到麻烦,就亮这个。”他指着柳寒影的蛇哨,“就算漠北渊离开了,好歹他的地位还在,还是能保护你的。”

方妙看着安德鲁,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去吧,”安德鲁拍了拍她的肩膀,“早去早回,我等你。”

方妙点点头,将蛇哨、布条仔细收好,转身走出书房。

书房里,安德鲁看着方妙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神情慢慢沉了下来。他走到窗边,望着城西的方向,眼神冰冷。

“来人。”他低声喊道。

一个黑影从房梁上落下,单膝跪地:“主人。”

“去查两件事。”安德鲁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第一,柳寒影死前接触过哪些人,去过哪些地方,尤其是城西那片区域。第二,‘醉仙楼’最近的常客里,有没有形迹可疑、跟城西宅子有关联的人。”

“是!”黑影一闪,消失在晨光中。

随即安德鲁走到书案前,重新拿起狼毫,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字:“停云”。

这是他记忆中,那个隔着屏风的年轻声音,偶尔在咳嗽时,无意中吐露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