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得很慢,婚纱总是累赘的,行走尤为不方便,需要池述时不时在身后替她托着才行。
又是那片废弃的实训基地,没了操场传来的欢声笑语,一切都空荡荡的。
池述先行穿过那个洞,在那头向乔皎皎伸出手。
费了好大劲才过来,身上的婚纱都破了洞,洁白不再,浑身脏兮兮的。
雪依旧不懈地下着,没有半点削弱的架势,也许天空也知道,某些东西要消失了,所以用她最喜欢的雪来挽留她。
小屋的氛围灯被池冀装了新的,很有圣诞氛围。
高三那年的圣诞节是在医院过的,当时池冀还说可惜。
之后学业繁忙,池冀和叶云禾的关系僵持不下,他们便再也没来过小屋。
是挺可惜的。
不过好在,赶在她死前,看了小屋的最后一眼。
池冀这小子还挺心灵手巧,小屋装饰的一次比一次温馨。
池述想扶她坐下,可乔皎皎坚持要坐到外边去。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或许就在下一秒,她可不想死在小屋里,脏了小屋干净的美好。
他们搬了凳子坐在屋外,空气很冷。池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她根本感觉不到寒冷。
婚纱尾摆摊在地上,渐渐与雪花融为一体。
乔皎皎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呼出的气也格外的热,身体其他感官明显在减弱,只有心跳得飞快。
她费力地勾着笑,从池述的肩膀上仰起头,扯了扯他的西装袖口:“你怎么不说话?”
好安静,再不说话她快要睡着了。
池述沉默了一会,笑着将她的头摁回肩上:“你想我说什么,刚才说了许多,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的一只手搂着她,在她的肩上轻轻拍着,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你不是喜欢圣诞歌,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屋内暖黄的灯光透出来,温暖却半点照不到他们。
池述哑着嗓子唱起来,可唱着唱着,歌声变得断断续续,像卡了碟的收音机,破损嘶哑。
乔皎皎很捧场,慢慢地拍手为他喝彩:“唱得真好听,我老公怎么这么优秀。”
他仰着头,乔皎皎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语气兴奋地说:“是吗?那我以后天天唱给你听,你可不能嫌烦。”
她轻笑一声,算是回答。
沉默再次蔓延开来。
许久,乔皎皎又扯着他的袖子,说的很慢很轻:“池述,你会不会觉得娶了我这么个病秧子很倒霉啊?”
他隔了很久才回答她:“没有。”
“骗人,连我自己都觉得晦气。”
池述将她推开半步,寒冷瞬间包围着她。只见他脱下西服外的羽绒服,搁到她身上,将她严丝合缝地包起来。
随后,从西装内口袋里摸索出了一个丝绒盒子,正面朝她,缓缓展开。
盒子里摆放着一枚精致小巧的钻戒,是乔皎皎喜欢的款式。
池述对着她单膝跪地,声音有些颤抖,却又不失郑重:“我还欠你一次求婚。”
乔皎皎有些无奈:“哪有结婚后才求婚的。”
他不由分说地将钻戒戴进她的无名指,深深地在她的手掌留下一吻。
“很幸运。”
“啊?”
他擡起头,对她笑着:“娶到你很幸运。”
他的渴求,他的信仰,他的救赎。
他全部的爱,只有她,只是她。
时间缓缓行至八点,他们在这冰天雪地中坐了快有一个小时。
保暖的衣服全在她身上,池述黑色的西装落满了雪,活像一个小雪人。
可乔皎皎已经没有力气嘲笑他了。
她很想把衣服还给他,这样冷的天气,会感冒的。
恍惚间又想起,他经常说,习惯了。
习惯了寒冷。
好吧,今天就算了,不唠叨他了。
就今天而已,她没有考虑到他,他应该不会怪她吧。
乔皎皎缩在羽绒服里,明明很温暖,但控制不住地颤抖。趴在池述的肩上,发出的声音比雪落下时还轻。
“池述,我有点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若她意志尚在,断不会说这样的话让他担心。
有一只很凉的手搭在她的脸颊上,让她清醒了三分。
他的声音很模糊:“别怕,我一直在。”
乔皎皎突然就又想哭,怎么说来说去,总是这句话呢?
她一点也不想听。
用尽全身最后一丝气力,握住他的手:“你要是做了让我不开心的事,我下辈子就不理你了。”
“我们还会有下辈子的吧?”
“不准哭,不准难过,要像今天那样,永远笑得那么开心。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我还想遇见你跟你在一起。”
“千万不要为了我做傻事,不值得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最后一句,轻飘飘地消于天地间——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