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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嫁(二)(2 / 2)

卫乔昔忆起方才从楼下走上来,确实没有在那些迎客的姑娘见到不愿意。一朝从云端跌入泥,要清白还是要生活,都是那些姑娘自己选的。王蓝田出钱养着她们,让她们依旧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卫乔昔也没立场去指责王蓝田或是那些姑娘。

“不过,”王蓝田冷笑一声,“真千金认得清眼前贫穷,破落户却还端着假清高。”

卫乔昔看他。

“卫兄可还记得谷心莲?”王蓝田问。卫乔昔点头,“她不是早就回老家了吗?”

“卫兄可能有所不知,谷心莲回家不久后就被流寇玷污了身子,后来遇上苏安,那苏安早成了山贼头子,还一心挂着这娼妇,这娼妇也不看看自己还配么,一边假意讨好苏安,一边还念着梁山伯。不过梁山伯那时早就和祝英台私定终身了。哦,你可能还不知道,祝英台居然是个女儿身。”

“我知道,”卫乔昔不耐烦地点点头,“你继续说。”

“谷心莲便借苏安之手将祝英台推下河要淹死她,好在祝英台命大,被梁山伯给救了回来,再后来文才兄奉旨平乱,苏安抵抗不住,谷心莲转头就将他抛弃了。”王蓝田说得有些口渴,停下来喝水。

卫乔昔不太喜欢谷心莲,而为着苏安陷害马文才的事,对苏安也无所谓了,除了有些唏嘘苏安居然成了山贼,倒也无什么感觉。

“对了,我接手枕霞楼的时候,老鸨同我交代过一些事情。梁山伯原先不是到枕霞楼救过谷心莲么,其实都是谷心莲设的局,她自己将自己卖进来时还同老鸨道,她要证明给别人看,梁山伯一定是喜欢她的,一定会来救她。”

姚鸢听了半天,皱眉,“她这人有病吧。”

“是个疯子。”卫乔昔淡淡道,她自己疯也就罢了,差点将她与祝英台给害了。

“谷心莲后来辗转给人做过妾,还做过军妓,最后卖进枕霞楼,还清高着不肯接客。”王蓝田不屑地撇了撇嘴。

“那她如今人呢?”卫乔昔问。

“在柴房做活,我心善,给她一口残羹冷饭,让她住在柴房。她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玩意儿,我手底下的姑娘随便挑出来一个出身不比她高贵?不过也无所谓,她这样的也卖不了几个钱,还恶心客人。”

自视清高这么久,却一生都在泥泞里翻滚,对谷心莲来说,像个笑话。

卫乔昔皱了皱眉,也不愿再谈论别人,掀起眼皮对王蓝田道:“你楼里的姑娘是自愿卖身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你但凡敢逼良为娼,我就掀了你这枕霞楼。”

王蓝田缩了缩脖子,嘟囔,“卫兄你不能仗着自己是文才兄的大舅哥就这样扬威耀武啊。”

姚鸢听清楚王蓝田的话,忍不住笑出声,“你说什么?”

王蓝田壮着胆子道:“卫兄,这我不得不说你了,你这样实在不对。”

“我怎么不对了?”

“你抢了文才兄的未婚妻,”王蓝田悄悄指了指姚鸢,“文才兄待你不薄,朋友妻不可欺,你这是不是不厚道?”

“其次,我知你抢了文才兄的未婚妻对他心有愧疚,可你不能因为你自己愧疚就将你妹妹换给文才兄做妻子啊。若文才兄记恨于你,将气全撒在令妹身上该如何?”

“再有,你既已经抢了文才兄的未婚妻,就该好好待人家,怎么好带着姑娘到枕霞楼这样的地方看你寻欢作乐呢?你这未免太薄情了。”

王蓝田总结,“我从前是混账,可你的确比我还混账。”

姚鸢已经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了。

卫乔昔默了默,终于明白王蓝田在书院那些欲言又止是为了什么了。她如今在王蓝田心里就是畜生不如。

“王蓝田,”卫乔昔咬着后槽牙开口,“你既知道祝英台是女扮男装求学,也一眼看出来姚鸢女扮男装,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也有可能是女扮男装呢?”

王蓝田端起茶要喝,“不可能,你怎么可能……”

手一抖,一半的茶水撒在了身上,王蓝田瞪大了眼。

“你!你!你是!”

姚鸢揉了揉笑僵的脸,“对,她是女子,且你说的那个嫁过去可能会被马文才折磨的妹妹就是她自己。”

“你居然也是!”王蓝田猛地站起来转了两个圈,“不对!不对!”

王蓝田突然跪在卫乔昔面前,“卫兄,不是,姑奶奶,你既然是个姑娘你往枕霞楼进来是做什么?这要是被文才兄知道他未过门的妻子进了我这地方,别说枕霞楼了,我这条小命也不保了。两位姑奶奶可赶紧走吧,千万别被文才兄知道了!”

“你放心,他不知道。”卫乔昔面色如常。

“不知道您两位也赶紧走吧,这是你们两个该待的地方吗?给你们两个磕头了行不行,赶紧走!”王蓝田双手合十摇了摇。

卫乔昔与姚鸢便依言离开,王蓝田松了一口气将两人送出门,一见着门口的人,腿都软了。

完了,彻底完了。

这是王蓝田与卫乔昔的想法。

门口的人脸色沉的能掉冰渣,一双丹凤眼里蕴着怒气。

卫乔昔心下一慌,快步走上去,刚站定在马文才面前,马文才便一甩袖上了马车,卫乔昔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

姚鸢与王蓝田在身后小声道:“赶紧跟着上去啊!快上去!”

卫乔昔便赶紧上了马车,刚在马车里坐稳,马车便开始动了起来。

觑一眼,再觑一眼,卫乔昔终于鼓起勇气往马文才身边靠了靠,揪着他的衣袖。

“文才兄……文才兄……”

马文才不理她。

卫乔昔闭了闭眼,反正都要嫁给他了,不要脸一点就不要脸吧。心一横,扑上去搂着马文才的脖子亲了亲那张因生气而紧抿的薄唇,“文才,我错了。”

说了马文才是世上最好哄的人就一定是世上最好哄的人。

马文才脸色稍霁,扣着卫乔昔的腰往下压了压,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将唇复上去,把方才小鸡啄米一样的吻加深,到卫乔昔晕晕乎乎了才作罢。

“我是不是同你说过不许再去那种地方?”

卫乔昔趴在马文才怀里,下巴搁在他肩上,脑子转了转,不能将姚鸢卖了,否则马文才很有可能不让她再与姚鸢来往。

“我听说王蓝田是枕霞楼的老板,是来告诉他我们成亲时他一定要送份大礼来。”

“财迷。”听着这个理由,马文才低笑了一声,捏了捏卫乔昔的后颈。

“我这是在帮你赚钱!”卫乔昔不满道,倒像她去枕霞楼真是为了要礼去的。

马文才微微一哂,小姑娘撒娇卖好都做全套了,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只是还要警告她一番,“往后再去那样的地方我就将你的腿打断了。”

“不去了不去了,”卫乔昔连忙保证,突然察觉出有些不对劲,推了推马文才,扳着他的脸让他正视自己,“老实交代,你去枕霞楼干什么!”

“抓我的夫人回去打断腿。”

“谁是你夫人!还没呢!”卫乔昔嗔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在枕霞楼?”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马文才道。

马文才是骠骑大将军位高权重,何况杭州又是他的地盘,在她身边安插眼线也是轻而易举。卫乔昔倒不恼他,总之马文才不会害她。

笑嘻嘻地扯了扯马文才的脸,卫乔昔道:“不是说好成亲前不见面的吗?你可不遵守诺言啊。”马文才任她放肆,只是双手箍着她的腰免得她摔了,“夫人太过顽劣,我也是无奈才破坏了规矩,前来抓人。”

马文才说的是实话,他原是不打算在成亲前再见卫乔昔的,这样不吉利,而他惟求与卫乔昔白首一生,不愿有一点差池,只是有人告诉他小姑娘跑去枕霞楼了,他才去抓人。

马车停下,车夫在外喊了一声将军。

马文才淡淡应了,松了卫乔昔,捏了捏她的脸,“卫府到了,你我本不该在此时见面,我就不送你进去了。只是你记着,不许再跟着姚鸢胡闹了,乖乖等我娶你知道吗?”

“知道了。”卫乔昔扯下马文才的手,响亮地在马文才脸上啾了一下,然后匆匆跑下车,生怕被马文才又逮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