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可为王”的朦胧尾调里,混着某种潮湿的、蠕动的声响,听的人全身发毛。
赛冷特却半点不受影响,缓缓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膝头的灰。
贝里镇的尽头是片稀疏的桦树林,树干上钉着褪色的警告木牌:禁止进入,踏入者将无法返回。
她伸手拨开树枝,腐叶和松脂的气味扑面而来,更深处,隐约有深青色的雾霭在流动,像某种活物的呼吸。
作为可怕的瘴林边界,这里甚至都没有守卫——没有人会试图穿越边界送死,而可以在其中活下来的人,也根本不是守卫可以拦得住的。
“该出发了。”她对自己说。
当又一只渡鸦从头顶掠过时,她已经走进了那片瘴雾之中。
与想象中的不同,她踏入其中时,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植株弹出来袭击她,也没有什么鼠疫病人扑出来咬她——也许是因为它们都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除开雾气很浓,没有什么与外界不同的地方。
“啧。”她轻啧了一声,改变了前进方式,开始瞬移,身形一遍遍消失。
赛冷特在瘴雾中瞬移了十余次,终于摆脱原始森林的景象,靴底踏上一块干燥的石砖。
擡眼望去,一片腐叶堆积的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布满青苔的祭坛。
祭坛由三块巨大的骸骨拼成,那是某种巨鲸的肋骨,骨缝间塞满了腐烂的花环与发黑的蜡烛,而骨头表面则结着紫色的霉斑。
她隐在雾中屏息观察,祭坛周围跪着十几个信徒。
他们的麻衣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上布满水疱,有些人的指尖已开始溃烂,长出灰绿色的绒毛。
一个驼背的老妪正在祭坛前撒着什么。
“吾主的土地需要新的养料……”老妪的声音像破风箱,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咳嗽,“用你们的血肉喂养菌丝,用你们的灵魂浇灌……”
信徒们齐声应和,有人举起匕首划开手臂,黑血滴在祭坛上,立刻腾起紫色的烟雾。
烟雾中,祭坛中央,一颗摆在石盘中,汩汩跳动的心脏上,缓缓绽开一朵血色的花。
定睛一看——那朵花中,花瓣是人的手指骨拼成的,花蕊里则蠕动着密密麻麻的蛆虫,几乎占据她整个视网膜。
赛冷特手臂立刻泛起鸡皮疙瘩,她下意识皱眉后退半步。
恰在此时,那朵花中,有淡淡的青色雾气喷薄,泛起涟漪,下一秒,流动的雾凝结成半透明的巨手,而巨手的五指上缠绕着数不清的蛆虫和枯枝。
“……”
低沉的、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从流体深处传来,老妪闭目仔细聆听者,神情既狂热又专注,眼尾更是缓缓滑下两滴泪水。
不过赛冷特并不能理解这究竟是段怎样的语言,她压根没听懂。
话音才刚落下,祭坛上的骨花突然剧烈颤抖,下一刻,便骤然枯败、消散,连灰都不剩。
——仪式结束了。
祭坛周围的信徒纷纷起身,开始互相包扎伤口,他们的动作熟练得可怕,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自残式的‘仪式’,堪称老手。
“吾主的花园……将会扩张……在未来。”正中央,那名老妪猛地睁开双眸,浑浊的、泛白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信徒们……我闻到了腐败的甜香。”
“祂们所筹备的……已然临近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