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怎么,不知亲你的人是谁?”……
自从行宫回来,两人很少说话,加上魏璟进来忙于公务,留在王府的时间也很少。
加上陈管事告知她魏璟有事烦愁,所以除了施针以及叮嘱服药,文瑶很配合地不凑上去惹嫌。
“你似乎有话没讲完。”魏璟弯腰进了马车,不悦她就这么离开。
“民女见殿下还有事商议,想让玉白转达的,并非隐瞒不说。”文瑶解释。
魏璟察觉到她在刻意回避,皱眉问:“本世子就在你面前,你此举是何意?”
琢磨不出他特地追来问话的原因,文瑶想了想,如实道:“民女以为......殿下不想和我说话。”
她拒绝医治他的“未婚妻”,陈管事便明里暗里都告知她魏璟因此不悦,要她尽量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也不要多话。她自然照办的。
“别无端猜测了。”魏璟道,“本世子没有耐心。”
文瑶朝外侧坐,挪开了距离,然后才解释道:“太子殿下的病情持续沿用药膳调理能好转,但似乎一直有东西在影响他的身体,饮食与情绪方面都是没有问题的,那么有可能被其他东西影响了。”
魏璟眸色一怔:“何意?”
文瑶坦言:“症状有些像长期服用了慢性毒药。”
“只是那些慢性毒药并非只能从口入,藏在贴身或是经常触碰的物件上面,也能有同样的效果,所以贴身的东西以及日常能触摸之物,换一遍试试。”
这其实她一开始就有所怀疑了,只是实在不敢妄言。
魏璟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才道:“你一开始剔除药物,便在怀疑并非郁症之结所致?”
文瑶看出他眼里的意思,是在认为自己隐瞒不报,她解释说:“起初尚未排除,所以不能肯定。”
她当时只是将疑问提出来,魏璟就当即杀了两个太医,之后她便不敢妄言,生怕再牵连人遭殃,故而耐心等着结果。
今日一探脉象,对上自己当初的预判,她才敢直言说出。
“将贴身东西以及接触物从里到外都换一遍,最好不要经过太多人的手,若有所改善,便应该是问题所在。民女对毒药方面了解未深,恐怕不能为殿下解疑,所以殿下将可疑物件,另外寻人验一验,应该能顺着查到些蛛丝马迹。”
单只膳食查来简单,可殿内东西何其多,大大小小上百件,经了多少人的手,从何处来,错综复杂。
太子囚在病榻上十几年,一旦牵连谋杀储君之罪,诛九族都算轻了。
以魏璟对太子的安危上心的程度,或许今夜东宫上下都会遭殃。
文瑶预期魏璟听完这些话定脸色会不好,可不料他脸色竟会如此苍白难堪,陡然握紧的拳头分明是在颤抖,却又一点点隐忍压下,随即恢复平静。
他问:“可能恢复?”
十几年的毒药侵蚀身体,若要完全恢复的可能性并不大。
文瑶不敢撒谎:“好好调理,约莫能恢复一半吧。”
魏璟闻言,仿佛松了口气,“那便都依你所言,都交由你尽心医治吧。”
文瑶不敢应下,他这话的意思听来似乎要她一直留下。
“民女医术尚浅,虽会尽力医治,但一个人恐有顾不到的细节。况且若是调理,宫中太医比小人更细致一些。”
魏璟见她不乐意,脸色当即阴了下来:“你既是有所求,理当应下才是,何故反悔?”
“......”
她当真为难。
这调理少说要一两年,她如何能留下这么久?
她当时为了留下,情急才答应会帮他救想救之人,没想过事情会变得如此棘手。
加之近来因为知道魏璟执意成婚,步步紧逼,她很是焦心,感觉无能为力。
她甚至在考虑,是不是现在就该离开了。
文瑶默然片刻,忽然试探道:“那殿下能提前答应我的请求吗?”
魏璟:“可以说来看看。”
“不是现在,待殿下头疾大好的时候罢。”
总是要他头疾好了再提。
魏璟也不强求,嘱咐外面的玉白回王府。
可这马车并非他寻常出府的马车,不过是一辆普通窄小的马车,对魏璟来说,实在过于拥挤。
他没必要与自己挤在一处的。
但文瑶并不多言,双手垂放腿上,向后靠坐了些,以便腾出更多的空间。
魏璟垂下视线,顺着转移到她的手腕上,袖口延伸出来一道口子,颜色深暗,瞧来不浅。
他问了一句:“哪来的伤?”
文瑶不自然地将手挪至身侧,“调药时不慎划伤的。”
魏璟的药物她只是给方子,不用她经手,但今日给江淮之调药膏时,不慎被些利器划伤了,出门又急,便没来得及处理伤口。
适才在殿内被魏璟突然一抓,渗出了血,衣袖都蹭变了色。
她也担心在太子面前衣着见血不净失了礼,故而一直掩着,眼下魏璟突然来问,以为是要来问罪的。
有些心虚讨饶:“民女不是故意的。”
她今日穿着素净的甘青色衣裙,依旧无妆无饰,可那张脸瞧来仍是媚丽,轻声求饶的害怕神色,也不像是装的。魏璟一言未发,只将她手擡来端详。
文瑶想抽回手来,魏璟却不肯松手,她擡眸看着他,轻唤:“殿下.....”
“不知是本世子满足不了你,还是你生了要讨好别人的心思。”魏璟将她袖口翻起来,完整露出伤口时,微微皱起了眉,“为了弄些药膏,如此费心思。”
文瑶要送药给江淮之,陈管事自然不可能瞒着魏璟,告知玉白请示过才能代之送到江府去的。
所以听见她说调药,魏璟便知是为了此事。
她送东西给江淮之,确实是想从他那儿知道云月姐姐的消息,也算是讨好,文瑶不否认。
但见他不高兴,她还是哄道:“江大人是殿下的人,民女是代殿下关心他。”
魏璟也不拆穿她如此明显的假话,只是冷笑着问:“你总不会是看上了他,将来要本世子帮你做媒?”
文瑶忙道:“民女不是这样的要求。”
“不是,也没有可能。”
料她不会有这样的胆子,魏璟弯腰从脚下暗格里取来一块白净的布和伤药,将她手腕托在掌心,朝她伤口处倒了些伤药。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文瑶一时愣住。
魏璟这样的人,不对旁人亮出刀子就已经算他温和了,竟然肯帮她处理伤口。
文瑶擡眸,并没有觉得他这张脸此刻有什么异样的神色,和往常一样,平静地没有任何情绪,仿佛真的只是在帮她上药。
她并没有抽回手,纤细指尖慢慢蜷起。
文瑶突然想到他似乎根本不在意旁人如何传他和下人在一起的流言,也不在意有人说他不娶妻反倒要先纳妾之言。
如此,他岂会因为担心婚事不成,而烦躁到睡不着?
文瑶问他道:“殿下近来因何事伤神?”
手上的白布在她腕上缠绕了两圈,魏璟放下手,擡眸看她,不答。
文瑶说:“陈管事说殿下是因为江陵文姑娘的事,故而夜里忧心不眠。”
魏璟惜字如金:“怎么?”
她继续问:“殿下当真喜欢文家姑娘吗?”
在外人眼里,她不过是一个病弱到连门都出的人,他夺人婚约,心计利用,良心当真不会痛吗?
文瑶望着他的双眸,希望能从他眼里看到点愧疚之色,然而那墨黑的瞳仁里,冰冷无温。
他见她问得如此直白,轻笑:“本世子的未婚妻,与你何干?”
文瑶转头,脸色有些不好。
她问时能波澜不惊,可见他如此无情的态度,心中又觉得可怕。
只是她这样的神态,似从吃味到难过。魏璟观她如此反应,亦沉脸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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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半个月,文瑶没再去东宫,听陈管事说,已经找出了毒药,被制成药粉末,藏在太子的被褥里以及涂抹在贴身衣物。
因无色无味,加上每两日便更换新的衣物,所以没人察觉。
魏璟也没有大肆降罪打草惊蛇,选择暗地里在追查。
而不再接触毒粉后的太子,气色也好了许多,白日大部分时间都是清醒的,因此出席今日的宫宴问题不大。
陈管事代太子赏赐了她好些东西,文瑶没收,只向陈管事预付了些出门的钱。
文瑶极少出门,陈管事以为她又出门去买药材,便道:“舒姑娘何时出门?我让人去备好马车,唤玉白随你一道去。”
“不用了,我约了江大人。”
江淮之近来在府中养病,故而魏璟免了他去宫宴。
陈管事也不勉强:“既如此,那舒姑娘早去早回。”
文瑶问:“殿下今日回王府吗?”
陈管事道:“今日宫中有宴会,殿下应该会留在宫里。”
太子这么多年久病在床,突然参与宫宴,魏璟手中有许多事情要忙,近两日都可能回不来。
文瑶点头:“那代我转告殿下,让他记得按时服药。”
她昨日才给她施过针,这两日只需按时服药便是,她没什么事。
随后道:“殿下不回,我便不急着回来了。”
陈管事点头,也嘱咐她在外小心,若有需要可寻江淮之帮忙。
文瑶谢过,便出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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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之收了人的东西,难免要还以人情,知晓文瑶心系周云月,便约了两人相见。
他在约定的时间派了马车来接,只是见到她近乎备了一马车的药材补品,还是吃了一惊。
“舒姑娘买了这么多东西,当真破费了。”
章王如今待周云月如眼珠子,三天两头便派人用马车装东西送来,江淮之也不会亏待了她,自是什么好东西都往里送。
他们身份摆在那里,都不缺钱。
但文瑶不同,江淮之听说她从前是四处行医的大夫,来京城时还被人骗光了钱,那日在街上他也亲眼见她与丫鬟买饰品也只是买最便宜的铜钗。
如此不易,还出手这么大方,纯良到让人有些动容。
江淮之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舒姑娘不必买这些东西,你若需要,可让淮之替你准备。”
文瑶满不在乎道:“无妨,我平日留着钱也没用。”
这些东西她还觉得少了,从前云月姐姐来江陵见她,带的东西可比这些多。
江淮之领她进了宅子,心知她要给人把脉与叙旧,便没有与她同去见周云月,只让人把东西搬进去后,便在外面等她。
周云月如今是在江府的宅院,因羽卫将周檀放出来,老皇帝也恢复了其官职,她心情好了不少,只是因孕吐不止,清瘦了好些。
文瑶来的时候,她正在坐庭园里乘凉,手中绣着肚中孩儿的虎头肚兜。
听见婢女回禀有人求见,以为是江淮之来了,她放下手中绣活,转过了身,不料来的是文瑶,当即弯起了唇角。
“原本还想着该如何才能见到舒姑娘一面,不想你倒先来了。”
当日她在章王妃马车前跪求,若非遇见了文瑶,若非她向璟世子求情,想必后来诸多事都不会那么顺利。所以这些天她一直在想着要怎么见文瑶,想好好道谢。
不想她倒先来了。
周云月走上前,扶着又大了不少的肚子,朝她行跪礼。
文瑶哪敢受,急忙走上前,拖住她的手,扶起来,“云月......周姑娘不必如此。”她脱口而出的称呼,让周云月顿了一下,她随即道:“舒姑娘帮了我爹,这些礼该受的。”
文瑶却认真道:“我受不得。”
论帮忙,周檀更帮了她不少,哪里敢受她如此大礼。
周云月坐下,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没敢问她怎么有些生气的表情,转移话题道:“舒姑娘为世子诊治,怎么今日得空出来?”
文瑶答:“世子今日留在宫中,不回王府,所以便能出来走走。”
周云月让婢女奉来了些解暑的梅子饮,因不知她喜好如何,便又嘱咐着去烹茶。
文瑶没有闲心喝茶,坐下便给周云月把脉,“你近日可好些了?有没有哪里不适?”
上回离开时,她胎象不稳,加上情绪起伏大,文瑶一直很担心她。
周云月见她比自己还紧张,忙安抚道:“没事了,江大人已经为我请过大夫了。”
文瑶没有收手,还是给她摸了脉,问了近况,得知真的没事,才终于放下了心。
在那几杯茶饮中,选了梅子饮,似乎真的渴了,很快便喝完了一杯。
周云月静静瞧着她,忽然道:“舒姑娘很像我一个妹妹。”
文瑶放下杯子的手顿了顿,低头道:“周姑娘似乎是家中独女......”
“她是我姨母家的妹妹,乖巧可人,如你一样。”
“那我们真有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