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举着胳膊，眨了眨眼。
虽然猜对了，但，昨夜手插火里，完全是因为世间凡火，伤不到她分毫，她自己就能掀起火海，可以在里面游来游去。
阿树：“算了。”说完，他再次手掌一动，地上的发钗飞到了他手中，随即抓起修罗的手腕，将面纱和发钗同时交到她手中，“可以跟着，但那里危险，我不会护你，也不会救你。”
修罗眯眼一笑，捏着发钗再次把长发盘了起来：“我修为很高，不怕危险。”
阿树：“嗯。”
本以为身为剑修大能，修罗能跟着阿树体验一番御剑飞行，不承想，出了太云城，两人就登上了仙船。
仙船不大，飞行一次只能容纳二十号人，但速度却飞快，就比修罗的大轻功慢上那么一点点。
天音万年的记忆里并没有坐仙船的经历，除了九冥出门喜欢踩着麒麟，其他人都是意念所致瞬息抵达，从不闲逛。
此时第一次乘坐仙船，修罗感觉十分新奇。
伸着双臂站在船头夹板上，吹着轻柔的风，看着云海翻滚，云雾之下，绿意拂过。
阿树依旧是戴着那张挡得严严实实的面具，靠在围栏上，低头雕刻着木头，对周遭风景没有丝毫兴趣。
修罗收起胳膊，提着罗裙凑到他身边，轻声问道：“阿树，你是每日都要刻一个吗？”
阿树：“无事做时，便要刻。”
修罗：“不雕会怎么样？”
阿树擡头，面具后那双细长的凤眼弯了起来：“会疯。”
修罗抿嘴点头，眸子一转，立马就明白他为什么要静心石了，估计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发疯。
咦~~
竟然有一点好奇阿树发疯是什么模样。
大开杀戒？血流成河？
难道这红名就是这么来的？
“阿树，我们去灵角城做什么？”修罗趴在围栏上，侧头望着阿树，换了个合适的话题。
阿树用刻刀雕琢着女子的衣裙，随口答道：“去杀一个人。”
“谁？”
阿树闷闷道：“不认识，只知住在何处。”
“那你为什么杀他？”
阿树：“他犯了错，触碰了禁忌。”
修罗没再问是什么禁忌，只是哦了一声便收回了目光继续欣赏美景。
飞船行驶了三天，在修罗快要无聊到发疯时终于降落在蓬莱域中心的灵角城外。
彼时正值正午，阳光大好，空气中还充斥着雨后的清新草木香。
修罗与阿树为了不引人注目，皆换上了素色的衣袍，可即便如此，也还是在入城后引起了几道打量的目光。
原因无他，谁家好人大白天的戴面具蒙面纱啊，尤其是阿树，遮得那么严实。
修罗转头看向身边长身玉立的白袍男子，视线落在了那张狐脸面具上。
他还挺晓得颜色搭配，黑衣戴鹰面，白衣戴狐面，啧。
“阿树，你是打算大白天就动手吗？”修罗凑近阿树，防止被人群冲散，可一双美艳娇媚的眸子却不受控制地落在街道两边的摊位上。
阿树脚步一顿，侧头垂眸，盯着修罗的发顶：“你想买首饰？”
修罗：“啊？没有，我没说。”
阿树：“嗯，白天动手，早去早回。”
穿过喧闹的市井，二人走到了一座雄伟奢华的高楼面前。
那楼虽没有太云城的天师堂高，但也有二三十层，仰头望去竟有一种大厦将倾的错觉。
楼前门匾高挂，上书“万事阁”三个大字。
修罗还想问问阿树有什么计划，便见他直接旁若无人地擡脚迈过了门槛。
门口守卫也被他这嚣张的架势弄愣了，回过神时，阿树已经踏入了屋中，守卫的长剑急忙横在阿树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呵斥道：“哪来的散修，竟敢擅闯万事阁！”
阿树：“我找万事阁主事秦无良。”
守卫皱眉道：“可有拜楼贴？”
阿树：“没有。”
守卫再次被对方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激怒，高声喝道：“滚出去，否则削断你的双腿。”
阿树哦了一声，握着剑身的手掌轻轻一震，长剑飞出，划空一圈，又飞快地钻入鞘中。
修罗站在楼外，便见那两名守卫身形一顿，下一秒，直接人腿分离，鲜血四溅。
阿树无视身上被沾了鲜血的白袍和两旁嚎叫的修者，转头看向修罗：“不跟着？”
修罗暗自啧了一声，步伐沉稳地走到了阿树身边，她垂眸看向地上嚎叫翻滚的人，问道：“怎么不直接杀了？”
明明都是红名，杀了便杀了。
阿树：“来此只为秦无良，只杀他一人。”
修罗恨不得擡手鼓掌，心道装逼还是你更懂，这反派的冷酷高傲范儿，拿捏得死死的，她得好好学一学。
阿树自然是听不到修罗心中所想，继续握着剑向楼中走去，随着他的深入，数不清的护卫自四面八方而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有人御剑，有人施法，有人列阵，可谓十八般武艺齐齐上阵。
而阿树拎着剑鞘，目视前方，顺着楼梯一节节向上，那无人持着的飞剑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一圈圈划过来人，不是断腿便是断手。
场面血水喷溅，空旷的楼中充斥着血气。
修罗抱着胳膊，亦步亦趋，在有人碰到她衣角时便眉梢微挑，一团火焰便顺着衣角飞出，将人逼退。
二人就这般畅通无阻地来到了顶楼，说实话爬二十楼还挺麻烦的，修罗回眸瞧了眼身后楼梯上堆着的嗷嗷怪，用了很大的意志力才没出手补刀，收割经验值。
也是离谱，这红名聚集的大高楼，居然就这般大咧咧地立在仙门驻守的大城中，到底是正道坏了里子，还是反派注重面子？
谁知道呢，无所谓，先跟着装逼。
“你就是秦无良。”阿树站在楼梯口，看向里面早已吓破胆的老头。
修罗坏笑着擡起手，掌心升起一团火焰，在阿树开口问话时，火焰腾然而起，向着老头窜去。
老头大喊：“你是何人？为何杀我？！”
没有一秒犹豫，反派直接自爆。
就这觉悟是怎么当上主事的？反派不应该狡兔三窟，要死身份吗？
修罗暗自摇头，对这场单方面的屠杀失去了兴趣。
倒是阿树，依然在老老实实走流程。
“你触犯了禁忌。”他十分好心地道出对方的错处，“不杀你，我会睡不着。”
老头目露惊恐，瞳孔颤动，“禁忌……主上！我没有背叛，属下没有！属下是被冤枉的！您不要杀我，我可以……”
老头仿佛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要死，然而临终遗言没能说完便被阿树一剑刺穿了喉咙。
修罗脑子里多了几个问号，精准地抓到了重点。
这老头喊阿树主上？
这万事阁的幕后老板是阿树？诶不对，不是说不认识吗？
这般想着，修罗便直接问出了口。
阿树抽出剑身，甩了甩上面的血水，重新收入鞘中，语气淡淡道：“不认识。”
修罗指着凉透了的老头：“他喊你主上。”
阿树：“嗯，是有人这么叫我，但太多了，我只认识几个。”
修罗摸了摸下巴，见阿树转身下楼，她连忙追了上去，结果走了几步后，阿树便停了脚步。
这楼梯上堆了太多半残红名，实在有些迈不开脚。
修罗刚想建议二人顺着窗户飞出去，便见阿树直接剑鞘一甩，长剑再次出鞘直破楼顶，随后剑身轰鸣，切蛋糕一般将整个万事阁从上到下地劈开了。
天光瞬间倾洒，修罗眯了眯眼，紧接着视线越来越开阔，云层飞速靠近。
修罗转头一看，发现阿树正抱着她的腰，踩着飞剑冲向云霄。
轰隆——
修罗低头看去，那高耸的万事阁已经轰然倒塌，掀起一片尘土，引得周遭人群惊呼不断。
修罗忍不住哇哦一声，跟着阿树会变得越来越坏吗？哎嘿，没有仙客他们影响修罗的脑子，她笑得格外恶劣。
千里之外正在切磋的仙客微微分神，下一秒又全神贯注地投入到论剑之中。
而沧州大陆上，九冥和琉璃正在参加掌门大会，上演师兄妹相亲相爱的戏码。
没人管的修罗放飞自我，抱着阿树的肩膀，开心地欢呼。
阿树不理解修罗的快乐，只是淡定地驱使着飞剑，前往城外飞船出发点。
修罗：“我们就不能直接御剑飞回去吗？”
阿树：“不行，没法刻木头。”
修罗失望地哦了一声，搂着阿树的脖子，轻轻叹息。
御剑飞快，修罗失望的情绪还没转过来，二人便已经回到了仙船上。
身上的衣服被阿树一道法诀清理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一点杀人放火的痕迹。
修罗来了灵角城，又好似没来过。
她趴在围栏上，看着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修者，情绪有点低落。
仙船还有半个时辰起飞，阿树已经在甲板上随便找了个角落盘腿坐下，低头雕木头。
“如果觉得跟着我无聊，你可以离开，我并未绑着你。”阿树闷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断了修罗看九冥那边掌门大会的心神。
她提着裙子小跑到阿树身边，抱着膝盖坐下，裙摆像一朵睡莲，在她身下绽放。
修罗托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看着阿树，方才压下去的好奇心又被翻了出来：“还好还好，我没觉得无聊。不过，阿树，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什么势力的主上啊？厉不厉害？”
阿树擡头看向修罗，即便隔着面具，修罗也能感觉到他定是在笑，是那种逗弄小孩子的坏笑。
阿树转了转刻刀，语气似真似假道：“我啊，就是覆坤之主，掌管着九州覆坤门徒，是九州四海都想斩杀的邪魔。”
哈？这么大的秘密直接就说出来吗？
虽然她确实这么想过阿树就是覆坤之主，但……真猜对了也挺荒唐的啊，哪有大反派自己到处溜达的？还像个普通修者一样坐仙船。
修罗震惊再震惊，终于开口道：“那我之前问你，你怎么不说？还告诉我见过覆坤之主？”
阿树用刻刀点了点脸上的面具，道：“你又没直接问我是不是覆坤之主，而且上次摘面具便是一个月前，顺便照了下镜子，有问题吗？”
修罗语塞片刻，再次开口：“你说是剑修。”
阿树瞥了一眼自己的剑：“我确实是。”
修罗皱眉，面纱上面的一双眼睛紧盯着阿树，仿佛要将他看穿。
她悲哀地发现，此时压根无法验证阿树是在逗她还是在实话实说，她都想从对方怀里找出真言符再用一下了。
“那老头触犯的禁忌是什么啊？”
“不可说。”
“那你覆坤平日里都干嘛？”
“不可说。”
“你们真的要释放坤天石中的浊气？”
“不。可。说。”
修罗举起双手，学着阿树的语气，重复了三遍不可说。
“算了，我也不是很感兴趣，反正我只想跟着你，看看能不能想起自己是谁。”修罗说着，探手从阿树背后的小包袱里一掏，拿出一块木头，“还有刻刀吗？我也学学。”
阿树微愣，拿了把刻刀递给她，“你要刻什么？”
修罗冷笑一声，眼神带着三分凉薄三分怒意，“刻你，然后再狠狠捏碎。”
阿树那双细长的丹凤眼竟然圆了两分，明显是被修罗的话惊到了。
“我，变成了你的执念？”
修罗拿着刀在木头上戳了两下，纠正道：“你变成了我的祖宗，真是疯了！我居然和覆坤之主肩并肩刻小人！”
阿树哈哈笑了起来，继续让人摸不着头脑。
像疯子，又像傻子。
可这样一人，居然是覆坤之主？
确定不是在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