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后,在这片土地上,我会再次挑起世界大战。”
兰波愕然睁大金眸,“你怎么敢…!”
好不容易才结束的战争,竟然只时隔九年就要再次爆发?!
上次的【壳】武器还不够,这次还要特意提前九年向他们发出预告——甚至是说出去没有人愿意相信的内容!
“做好准备吧,二位。”
【假兰波】没有再多做解释,倒映出他身影的荧幕闪烁得更为剧烈,仿佛信号接收卡顿的雪花。
“担心你不相信我的能耐,作为我暂时离开前的最后一份礼物,送给你们。”
在最后这句话音落尽的下一刻,头顶的实验室灯光骤然熄灭。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起来,直接唤醒了这座原本正沉睡在夜色里的研究所!
“什么情况!”
“有入侵者!”
“封锁八号到十五号!”
“特殊作战一队准备迎击!”
嘈杂的脚步声顿时连绵成一片,兰波来不及考虑刚才那个【假兰波】留下的犯罪预告,压低的冷然金眸下,神情凝重至极。
“跟我过来。”
他擡手就是展开的小型深红亚空间,卡在坚固的合金墙壁中间,硬生生将它吞出一个窟窿!
他们必须赶紧撤离!
魏尔伦将那个救出来的实验体背起,迅速跟上兰波的脚步。
原本的潜入计划被那个【假兰波】破坏,兰波被迫用【彩画集】开辟新的道路,沿着脑海里的路线图,直线朝外冲去。
魏尔伦毫不停歇地跟着兰波,边使用重力将背上少年的质量减到跟一片羽毛差不多轻,使他不需要额外多费力气。
兰波开拓道路的速度很快,不时还会转一个折角,让敌人无法准确预判他的撤离路线。
但这样野蛮的行进方式有另一个问题。
这间研究所位于地下,而他造成的动静越来越大,承重柱被接连破坏,四处都在发出轻微的坍塌迹象。
如果说这些都不算是什么大问题的话,挡在前方的家伙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与魏尔伦背上那位少年差不多的体型,身上罩着同样的合成树脂外衣,自后背延伸出数道如出一辙的输液管与细线,拖在地上。
他的眼睛紧闭着,站姿极为古怪,像是被提线强行拽起来的木偶。
“这是……”
见到与【甲二五八号】一模一样的脸,魏尔伦怔住片刻——仅一秒钟也没有的迟疑,那个挡在他们面前的少年身体已经开始振颤,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
“特异点的一次性引爆吗!”
兰波日本竟然连对这种东西也研究成功而感到难以置信,暗红色的半透明壁障毫不迟疑展开,将他与魏尔伦笼罩在内。
轰!
一个八平米房间大小的黑洞倏尔显现,狠狠撞在了兰波的亚空间上!
这座研究所也被吞噬出一个巨大的球体,缺失的天花板在扑簌簌朝下掉落土块。
那个少年所站的地方像被人用冰淇淋勺整齐挖起,连衤果露的地面也散发出焦土的气味。
因为只出现了一刹那,兰波的【彩画集】没有完全被那股能量彻底冲碎,仅是蔓延上几道明显的裂痕。
魏尔伦也依然擡起单手,瞬时准备靠自己的重力异能接下那个“黑洞”。
虽然挡下了一次攻击,但兰波并没有露出半点放松的架势。
“糟糕了,不知道这间研究所内还有多少被他们当成炸丨弹的实验体。”
说出这句话时,兰波的表情一点也不好看。
魏尔伦同样是诞生于实验室的人造异能生命体,看见对方拿他们当耗材用的心情只会比兰波更糟糕。
“走吧,”兰波开口,“如果再有下一位,我会尝试立刻切断连接他颈后的线路。”
那大概是用来传输指令、操纵他们自爆的信号线。
切断了那些信号线,或许他们就能活下来,而不必被什么人从远处遥控引爆。
魏尔伦没有说话,仅是沉默点了点头。
——但他们并没能如愿。
等冲过两面墙壁,再次遭遇以提线木偶姿势站在他们前方的闭眼少年时,兰波的反应极快,近乎是眼睛刚看见的瞬间,凭意志展开的亚空间已经构筑在少年身后的电线位置,利用亚空间切断了所有的线。
对方也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倒在他们面前。
可心情还没来得及放松,那个倒在地上的少年就张开口,在地上翻滚,发出无声的、痛苦的嚎叫。
“……!”
魏尔伦睁大鸢眸,下意识想要去扶他。
然而,他只走了几步,就眼睁睁看见那位失去输液管与电线连接的少年彻底躺在地上不动,皮与肉迅速褪去,化成白骨。
魏尔伦的脚步一顿,连带伸出的那只手一道僵在原地。
他没有办法救下他们,除了研究成功的【甲二五八号】,其余实验体都只不过是失败作。
在那些研究员眼里,等同于一次性用完就可以丢弃的垃圾。
魏尔伦伸出的那只手,在空中缓慢握紧成拳。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强烈的愤怒,如点燃在荒原的野火,要将所有的一切都彻底烧尽。
在第二秒中,他的情绪已然濒临憎恶的极限。
身后的特种部队在迅速朝他们靠近。
魏尔伦深吸口气,将背上仍在沉睡的少年交给兰波,动作极为克制,却能看见衬衫与手套之间的肌理已经绷得极紧,积蓄了不知多少恼恨至极的怒意。
“我来挡住追兵,你先离开这里。”
魏尔伦停顿片刻,“大概两公里到三公里就可以,然后给我发信号。”
“…………但这只是一个构想,你确定能成功吗?”
兰波立刻领悟到他要做什么,语气同样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不确定,但我试一下,借用袖箍的控制,不彻底解放兽性状态,只是借用一点被压制在体内的力量……”
魏尔伦面对愈发靠近的脚步声,没有丝毫犹豫——甚至紧盯声源的那双鸢眸发亮,透出几分志在必得的跃跃欲试。
“没错,就像打开了一道‘门’、又迅速关闭那样。”
“我要彻底把这里摧毁,连带做出这些违反人性道德实验的肮脏家伙。”
兰波沉默片刻,开口回应的语气里没有丝毫质疑。
“……好,如果你没能恢复意识,我会再赶回来帮你。”
他们拥有十足的默契,根本不必开口交流,兰波便已知晓此刻魏尔伦究竟是有多厌恶这处地方。
他依然认定自己并非人类,对那些被当成耗材使用的实验体们,抱有一份难以释怀的怜悯与悲伤。
魏尔伦扭回头,朝他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意,又继续背过身去,面对即将赶上的追兵。
兰波则带着怀里的少年,头也不回离开。
他可以踩着缩小的亚空间立方体,让它如奔腾汹涌的河流般,带着他“飞”至两公里之外。
紧接着,兰波从腰后取出信号枪,反手就朝天上开了一枪——赤红的尾焰拖着长而明亮的光芒,点亮了夜空一角。
魏尔伦也从那块垮塌的天花板处,窥见了一点闪过的颜色。
他站在被一群特种士兵的持枪包围之中,却不见半点惧意。
甚至,那些不停开着枪的士兵,却被一枚接一枚以更急更沉的速度反弹回来的子丨弹击中,吭不出一声就倒了下去。
剩下的数人面露惊恐,无法理解自己在面对一个怎样的怪物!
而他甚至还在微笑。
“很好,”魏尔伦轻声开口,“我不打算听你们的遗言。”
“——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声音骤然消失。
分明是在空气都极难流通的地下,却有风打着轻巧的旋,凭空出现在魏尔伦的身边。
这间能抗住九级以上地震的研究所,同样开始发出轻微的震动。
所有还在匆忙撤离研究所的人都惊慌失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很快,他们也不必明白了。
刚才那个被当成炸丨弹引爆的实验体少年不过是次一等的仿制品,真正的怪物——真正的魔兽,从深渊的一角睁开了眼睛。
仅这一瞬间,有黑洞似的恐怖能量出现,伴随着灼热的漆黑焰流,以魏尔伦为中心迅速往外吞噬。
直到将这座研究所彻底包裹在内,形成半径大约两公里的庞大球体。
没有任何拥有质量的物体能够阻止它,连哀鸣都仅是转瞬即逝的流星,在细微的片刻动静响起后,就迅速消逝了。
像融化的黄油、也似落进水里的棉花糖,连同空间内在,所有东西都被这个漆黑的球体彻底吞噬,不会遗留任何残骸。
待球体散去,唯有憎恨的火焰被点燃在这片区域内,宛若来自深渊的恶魔,用利爪狠狠将此处挖去一块。
空间因高热与重力变得扭曲,又强烈的烧焦味道混杂着升腾的蒸汽,在这片如研钵倒扣下去的深坑处弥漫,久久没有散尽。
为了隐蔽,地下研究所的位置并没有位于横滨的市区中心,而是修建在它对外码头旁的人工岛上,比较靠近森林的位置。
此刻,这座岛被挖出一个偌大的深坑,好似拼图突然缺失一块。
没有任何生命存在其中,仅剩下魏尔伦跪倒在最深处,忍受着身体被重力撕扯的巨大痛苦。
他能凭借自己的意志,仅打开零点几秒的“门”;但与人类没有任何差别的身体却无法承受过强的重力,以及被高重力拉扯的形变空间。
直到一个深红色的立方体出现,在他四周构筑出一个封闭的亚空间。
所有在折磨着魏尔伦的东西,都在此刻瞬间消失。
在亚空间的区域内,连空间本身都受到兰波的操纵。
“保罗,还好吗?”
仅剩下一声满含担忧的确认,与那双温和望过来的郁色金眸——亦如四年前,他睁开眼所看见的景象。
“……有点走不动。”
魏尔伦露出一个疲惫的笑意,声音沙哑。
见魏尔伦还能勉强保持清醒,自身也没有化为兽性状态,兰波才松了口气,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
由于弥漫起的尘雾,以及整座人工岛的大面积停电,他们站在此处的身影没人发现。
至于研究所里的那些追兵?已经连灰都没剩下。
“当地政府的反应没有那么快,我用【彩画集】带你离开。”
“他呢?”
魏尔伦哑着声音,边走边问兰波。
“在这里。”
兰波挥手便招来一个浮在空中的亚空间立方体,里面正睡着那个被他们救出来的少年,半点不受外界影响。
托魏尔伦的关系,他也在不停开发【彩画集】的新用途——譬如此刻,就变成了一个非常便利的摇篮。
至少有一位人造异能生命体,他们成功救下来了。
魏尔伦长长地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些许。
“走吧。”
兰波说,“那个假冒我的家伙,真是给我们惹了好大的麻烦。”
而他们甚至还不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
如果说在邮轮那次,怀疑对象是【知晓和谈会议时间与地点的相关人员】,且人数较多的话。
这次的任务,仅有DGSS内部知晓。
莫非是DGSS出了内奸?
兰波冷静的思考,随即又否定这个猜测。
不,上次的和谈会议,DGSS内部只有他和魏尔伦知情并参与。
而那个【假兰波】不仅清楚他们的任务内容,甚至能如此精准地找到他们。
还有他的异能效果,远程投放画面吗?
兰波带着魏尔伦与【甲二五八号】来到距离研究所五公里外的码头,那里正等着福楼拜驶来接他们的撤离潜艇。
“真是搞出了好大的动静啊,你们。幸好都平安无事。”
亚空间消失,福楼拜双手接住那个自空中落下的孩子,仔细端详了片刻,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啊!”
“怎么了!?”
兰波与魏尔伦被惊得瞬间进入戒备状态,如临大敌地紧盯福楼拜与他怀里的【甲二五八号】。
在这艘顷刻间变得肃杀的潜艇里,福楼拜只是擡起头,难掩兴奋的对兰波他们说道。
“你的另一个花童,这不就来了!”
哎呀,还说要波德莱尔先生捡一个回来,没想到兰波自己就捡了一个嘛!瞧瞧这多合适,长得也很可爱!
兰波:“…………”
魏尔伦:“…………”
空气突然安静。
兰波:“……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魏尔伦:“……是结婚用的花童吗?”
同时开口的二人,又再度双双沉默了几秒——魏尔伦心虚轻咳了声,撇过视线。
兰波揉了揉额角,也想起自己如果不是被【假兰波】的突然出现扰乱计划,现在应该正酝酿该怎么向魏尔伦求婚才对。
但现在……
“还是先来说一下我们刚才的遭遇吧。”
兰波简明扼要介绍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假兰波】的突然出现与犯罪预告。
“我对他的真实身份没什么头绪,”
他最后问道,“福楼拜,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更擅长揣摩人心的福楼拜沉吟许久,才开口说道。
“比起真实身份是谁,更关键的一个问题是,他为什么要提前告诉你们。”
“就像你刚才提到的邮轮那次,只要不告诉任何人,放任【壳】炸死那么多国家的高层,世界大战就不可能结束。”
“确实如此。”兰波颔首。
“还有九年后的这里,竟然提前这么长时间就告诉你,目的是什么呢?看你苦恼吗?”——福楼拜摇头,“我不这么认为。”
“按照我的看法,他更像是专门来提醒你的。”
兰波“嗯”了一声,认可福楼拜的说法。
“但我想不出他这么做的理由。”
“哎——按照我个人的建议,就是想不出就先别想了,先琢磨该怎么阻止就行。”
福楼拜掂了掂怀里的小孩,发出声“好轻”的感慨。
“我带他去床上睡觉,你呢,别忘记自己本来要做的事情。”
他冲兰波努了下嘴,又对魏尔伦做出一个抛飞吻的架势,便乐滋滋离开了。
兰波:“…………”
留下被虚空飞吻的魏尔伦满是困惑,“他刚才是在做什么?”
“不用理他,”兰波问,“你身上还疼吗,后遗症呢?”
“还好,‘门’打开的后遗症并不严重,休息一晚应该就好了。”
魏尔伦按了按自己的肋骨,蹙起眉毛——那是被不断朝他开火的子丨弹冲击在身体,没能及时反射回去的余力所造成的伤害。
“只是被数量太多的子丨弹冲击得有点疼,可能青了不少地方。”
就算是能够将接触到皮肤的子丨弹都反弹回去,数量一多,总会有没那么及时消去势能的几颗。
如果是动力势能巨大的狙丨击丨枪或者是反坦丨克穿丨甲丨弹那种,造成的伤害估计会更大一些。
“没什么事就好,回去给你上药。”
兰波深深吸气,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直跳。
堪称跌宕起伏的刺激一夜,竟然还没有此时带给他的紧张感强烈。
“保罗。”
他喊出魏尔伦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