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月月不见了
海照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到葬礼结束的。
直到咸湿的海风吹向她的眼睫,她才逐渐感受到一丝真实。
耳边飘来的乐声不再是殡仪馆里沉重的小号和长号,而是悠扬婉转的爱尔兰风笛,随即又衔接上小提琴、大提琴、钢琴……一段轻柔悠扬的合奏飞扬在海的上空,陪伴着他们驶向深海。
这是安家特意为安宁请来的乐团,听那些窃窃私语的人讨论,似乎是国内很出名的一个交响乐乐团,安家真是宠爱这个女儿,连交响乐都搬上船了云云。
海照月听着乐声,趴在甲板的栏杆上,看着海面发呆。
轮船驶过海面,划下一连串白色泡沫,那泡沫在海面上翻滚着、挣扎着、追逐着,然而,船还没走远,它们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突然想起之前跟安宁讨论过的小美人鱼的故事。
她最后就是变成这样的泡沫消失了吗?
那她好像真的有一点明白了,生命啊,好像真的很脆弱呢。
远处有飞鸟掠过海面,灰蒙蒙的天空偶尔漏下一两点金光,她想伸手去抓,那光束一瞬间又藏进了云里。
“听说这首曲子,是她特别要求要在她的葬礼上播放的。”身边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海照月没擡头,“是吗?什么时候安排的?”
“很早之前。”
“她告诉我她其实一直在准备着这天。”
海照月沉默片刻,说道,“谢谢你。”
苗仲煜一愣,看向她,“……嗯?”
“是你们最后一直陪着她。还有……”
“那束玫瑰。”
苗仲煜瞬间明白了海照月之前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她在替安宁感激他。
稍稍雀跃一些的心被打回原型。
海照月又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海面,“上次聊天她还说过她喜欢那种玫瑰,我真笨,我竟然都忘了。”
“我真笨。”
她这么说着,撘在围栏上的左手却在无意识地抠着戴在右手上的那串龙鱼目手串。
一下一下,手串打在细瘦的手腕上,发出“哒哒”的闷响,她手腕上的皮肤没几下便被撞出一片微红。
这是海照月焦虑时才会出现的无意识动作。
苗仲煜的心顿时抽疼了一下。
他想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难过就告诉他”,就像他们在凫山时那样。
但是他知道,他们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海照月已经在他们之间竖起了一道无可逾越的高墙。
于是,他只能顺手将手插进裤子口袋,安慰她,“她不会怪你的。”
海照月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
就在他以为她会一直这样沉默到海葬正式开始时,她冷不丁开口问,“李一亮说前几天她找过你?”
“……是。”
不等她问,他便爽快坦白,“她找我谈账号权限的事。”
“账号……权限?”海照月这才第一次回头正视他。
“是。她想把账号权限、连同她所有的画的版权都让渡给你,但你不接受,所以她找我代持。我那天去看她时,就是去签署代持文件的。”
“她猜到了我就是那只……猫。”
海照月心头一震。
她颤声问,“她把版权……留给了我?”
“嗯。她一早就打算好要把版权送给你。”
“……为什么?”
虽然她这么问,但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是不是怕我没钱?”
安宁提出让渡版权的时间太过凑巧,她不得不这么猜。
苗仲煜叹了口气。
“……有这个原因。她说你跟她一样,恐怕很难改变自己来融入这个世界,她也不希望你这样。所以,如果你有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就有不改变自己的底气,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当安宁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番话时,他才隐约明白为什么安宁和海照月会成为朋友,也终于隐约明白自己的问题在哪里。
他是一个摘花人,而安宁和海照月都是养花的人,这就是区别。
海照月嘴唇抖了抖,僵直了身体看着他。
就在这时,甲板上一阵喧哗,人群逐渐开始向船头聚集。
主持人拿着话筒走向乐队正中,“各位来宾,我们的海葬仪式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盛岚抱着一个玉白的骨灰盒,被安父搀扶着从舱里走了出来。
盛岚早已不复早上的矜贵冷静,哭成了一个泪人,如果不是靠着安父,似乎随时随地就会倒下去。
众人以安家夫妇为中心,慢慢聚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