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拜师的条件
从自由区出来后,海照月马不停蹄上了出租。
孙毅在电话里说的很简略,大致的意思是缂丝的传人为了将自家的技术更好地传承下去,决定不再拘泥于宗族传承,而是进行公开选拔。
她让孙毅给她提供一批名单以供选拔,如果有合适人选,她将收为关门弟子,亲自教导,并向社会公开。
目前正是初试环节。
孙毅的原话是,“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这不,翁老一提,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我不知道翁老的具体标准是怎样的,但我个人觉得你挺合适。不过我事先给你透个底,在我给翁老的名单里她一开始没有勾选你,是我给你争取来的,所以,如果你想试试的话,就争取好好表现,给她留个好印象。”
海照月深吸一口气,不自觉地抓紧手机。
片刻后,她将这个消息分别告诉了林夏和王思懿。
王思懿几乎秒回。
【啊?缂丝?翁老?就是我们之前在文化节看到的那个?】
【嗯呐。】
【啥情况啊?那个介绍不是说已经失传了?不会是什么江湖骗子吧?】
【讲是这么讲,但我上次查资料,发现这里面门道很多。光缂丝的分支就有几个流派,翁氏是里面比较特别的存在。】
海照月想起了胡漓店里的那件缂丝旗袍。
它与海照月在文化节上看的那些缂丝画简直有天壤之别,再加上胡漓说的,真正的翁氏缂丝早断送在翁裕和那一代,恐怕这中间存在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真正名言天下的翁氏缂丝,应该特指的是胡漓手上的那款才对。
只是这里面弯弯绕绕太多,她自己都不是很明白,更没法在一时半会间跟王思懿讲清楚。
她为了让王思懿放心,又补充道:
【这还是孙总打电话通知我的,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那你一个人能行吗?会不会紧张?要不要我赶去陪你?不急的话你等等我,我再打一把游戏~】
【你打你的游戏吧,我一个人可以应付~】
【不需要给你送点什么?比如你的样品之类?那个翁老选徒弟,应该需要看看你们的作品什么的吧?】
【不用啦~你去玩吧!】
【哦~好吧!】
【如果有什么事你随时call我嗷!】
【好~】
在王思懿的百般叮嘱下,海照月终于结束了和王思懿的对话。
孙毅发给海照月的面试地址是新城区的一家五星酒店,坐落在离会展约5公里左右的位置,环境清幽,与自由区之间的车程大概20分钟。
海照月下车的时候,正好跟另一个年轻的女孩走进酒店内。
直到两人走向同一个方向,按下了同一层楼的电梯,海照月才后知后觉到,这个女孩也许跟自己一样,都是来面试的。
女孩约二十五岁左右,身材结实,比海照月还高出一个头,最引人注目的特征是两边的脸颊上各有一团酡红。
她长得并不出众,却神采奕奕,细长的眼中泛着从容自信的光,连带着这张普通的脸看起来都出众许多。
注意到海照月与她同路后,女孩观察了她片刻,率先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好,你也是来翁老这面试的吧?我是许多多,24岁,画唐卡的。”
大概是看海照月表情有些困惑,她解释道,“唐卡你可以简单理解为一种平面画,只是颜料用的都是天然矿物,比如金、银、珍珠、玛瑙、绿松石,还有天然植物,额,比如藏红花、大黄、蓝靛这些,画的内容也很特殊,偏宗教方向,是我们这边的地方特色。”
“矿物颜料和植物颜料?”
“你也知道?”许多多来了兴趣。
海照月点点头,“有时候我织布会用到。”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叫海照月,是织布的。”
“你也叫月吗?我也是!我的另一个名字是达瓦,也是月亮的意思。”
“那这么说来,你跟翁老算是本家啊~都是织布的。”许多多吐了吐舌头,俏皮道,“那就看看今天是哪一个月亮能留下来啦!”
海照月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赤裸裸地将竞争宣之于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许多多见她这样,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没关系啦~我来本来只是想见一见翁老,碰碰运气的。听说翁氏缂丝可以做到跟唐卡画一样鲜妍明亮,永不褪色,流传百年。我一个画画的,也没指望自己能选上。只是我想着如果能选上了,将唐卡织成布也蛮好的。你呢?你为什么来的?”
海照月愣住了。
许多多的热情和她的问题一样让她难以招架。
她想了想,“我也是听说翁氏缂丝很有名,所以来碰碰运气的。我之前在文化节上见过缂丝画,十分感兴趣。”
许多多点头,“文化节吗?我也去了。那几幅缂丝画我也看到了。不过没有燕京博物馆里面的缂丝画好——无论是画工还是缂丝用的丝,我怀疑那不是真正的翁氏缂丝,或者是真正好的缂丝珍品已经上交国家了,留下来的都是残次品。”
“不是……翁氏真正的缂丝?”
“对啊。你难道不知道吗?在以缂丝闻名之前,翁氏最拿得出手的其实是一种特殊的布,叫云纱。”
许多多的与胡漓的介绍惊人的重合。
到现在,海照月基本可以将“翁氏传承断绝”这件事的真相模模糊糊拼凑完整。
翁氏一族祖上应该与自己家一样,主要从事织造业,并且掌握着一种特殊的技法,能织出轻薄飘逸、色泽鲜艳的布,名叫云纱。
在缂丝技术被发明出来后,翁氏迅速将其吸纳进来,与云纱技术结合在一起,形成了独具特色的翁氏缂丝,引领缂丝行业千年,直到翁礼这一代。
因为天赋不足,加上又历经战乱,才失了传承。
“多多,你知道我们要见的这个翁老是谁吗?”海照月又问。
她从胡漓那边听到的说法是缂丝只截止到翁礼这一代,在文化节上,看到的铭牌也是这么介绍的。
如果真是这样,这个凭空冒出的“翁老”、“缂丝最后的传人”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许多多摇头,“所以我也蛮好奇的。”
两人聊着聊着,便到了房间门口。
敲门后,来开门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
两人这才注意到这似乎是一间t套房,房门口摆着一张小桌,桌上放着一张纸,一支笔。
“你们是……”男人问。
“您好,许多多~”
“您好,我是海照月。”
“哦,哦。”男人点头,又回到桌前,指着纸,“来,先签个到吧。”
许多多是先签的。
她拿着笔扫了一眼名单,感慨到,“哇,这么多人?!”
男人扶了扶眼镜框,斯文一笑,“这是两批,分上午和下午。也就上午十来个人,下午十来个。”
两人签完到后,男人指了指房门,说道,“翁老和其他面试的人都在里面,正在聊天,你们进去吧。”
“啊?都来了?不是吧?那我俩岂不是迟到了?”许多多问。
“不算,也就来了四五个。本来翁老也就是叫你们来聊聊,看合不合眼缘,没什么迟到不迟到的。”
“那翁老有没有什么标准啊?帅哥你能不能给我俩说说?”许多多又问。
“我哪能知道这些!”男人摆手,指了指门内,“美女,你有这时间不如先进去跟翁老聊聊。”
“好吧~”许多多撇撇嘴,拉着海照月一起进入了内间。
开门的瞬间,海照月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宾主相谈尽欢,听声音,起码有五六人。
房里的人也注意到这声响动,纷纷扭头看她们。
在这几个人中,海照月不仅发现了她的老熟人孙毅,还看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面孔——那个她在文化节遇见的坐在轮椅上的老人。
“你——”她错愕地瞪大眼,看着老人。
孙毅见了,赶忙训斥海照月道,“你什么你!小姑娘家家的,真没礼貌!这是翁老!”
海照月顿时反应过来,朝着翁老深深鞠躬,“翁老好。”
老人朝她颔首致意,“那天谢谢你啊,小姑娘。”
又温和地招呼她,“过来坐吧。”
许多多回头看海照月,“……你之前见过翁老啊?”
海照月小声解释,“在文化节上见过一面,但我当时不知道她就是翁老。”
发现海照月竟然认识翁老,房内已经坐着的其他四个面试人神色各异,但表面上却态度不显,热情地招呼她们坐下。
“你们在说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许多多比较活泼,率先发问。
“就是聊一些我们平时直播时的趣事~诶?我听毅哥说会来一个画唐卡的美女,就是你吧?”一个短发女人率先答道。
她画着淡淡的妆,看年龄,应该在25岁以上。
许多多点点头。
“哟~可真了不起,你是我们里面唯一一个画画的呢!”另一个长着一双三角眼的女人插话道。
“啊?你们……难道都是织布的?”许多多震惊地望着众人。
几人纷纷点头。
“我专织土布,我们那的特产是土布。”一个扎着单麻花辫的女人自我介绍道。
“我喜欢织回纹,古代回纹。”短发女人道。
“我织布业余的,织出来的布能用就行。我主要是染布,尤其喜欢蜡染这些。”另一个卷着一头大波浪的女人笑着回答。
“我家里是缂丝的。不过学艺不精,所以想来翁老这精进一下。”三角眼女人抿嘴笑了笑,看着翁老,神态讨好道,“还得感谢翁老思想开明,能给我这个机会,没有因为我是同行就排斥我。”
几人介绍完后,一起齐刷刷地看着海照月。
“我……是织布的……织的是家传的布。”海照月脸色微红。
“家传?什么家?”三角眼的女人问道。
海照月抿抿嘴,“……没什么名气。”
“那你姓什么?织布的几个大姓我多多少少都知道。”三角眼女人又问。
“我姓海。”
“……确实没听过。”三角眼女人笑笑,紧绷的神情一下子放松下来。
孙毅看了暗自摇头。
果然,在e人中间,i人简直没有生存空间。
虽然他不知道翁红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根据她面试的这些名单看来,能言善辩的占多数,可见她属意的是外向的徒弟。
海照月看起来悬了。
其实,当初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说动翁红玉出山。
当晚,翁红玉明确地拒绝了他的邀请。不过,见天色太晚,路途不便,就留他住宿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