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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阳初生 第七章 醉生梦死(三)(2 / 2)

白隼特意着重了自己的来路,楚家宗主却没有如他所料的那般反应。一时间,白隼担心事情恐怕不会如预计的顺利,但也佩服这个处变不惊的楚家宗主。楚司远看似端详出了他有何等实力,却不卑不亢,丝毫不畏惧与他这等武者面对面。兴许,楚家是个好选择。

楚司远沉思片刻,忽地想起来了似的,问道:“九子岩,不正是那个名号为灭的组织的大营吗。前些日,疆域府已下令上山围剿,阁下孤身前来,就不怕我向上头揭发你的行踪吗?”

就等着他如此一问——白隼笑道:“在下若没有几分把握,自然是不敢来的。九子岩与楚宗主现在可在一条船上,在下前来只不过有个小小的请求,相信楚宗主听了应该不会拒绝的。”

楚司远轻笑道:“阁下莫非还不明状况,灭组织遭受此等祸事,乃是受到宫副统领的牵连,与我楚家何干?如今,疆域使在四处通缉,你若想逃还来得及,我楚家与灭组织无冤无仇,楚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妨。”

白隼讥讽道:“只怕楚宗主这话说得早了些,想撇清干系,得先看看别人手里的牌面才好。”

“那阁下的底牌是?”

“雪潇染夫妇是怎么死的,现下已无疑虑。但另有一桩密事,唯有在下清楚,与宫丞私下一直互通暗信勾连的并不止高文全一人,还有你这位堂堂楚家宗主。”

楚司远从白隼眼中读出了威胁的意味,他平生最讨厌受人要挟,但显然这白隼话里有话,好似清楚什么旁人所不知的事情。

“阁下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痛快!”还未过问他手里的实证,楚司远便应下了条件,看来这楚家宗主自知兹事体大,“我家大哥程陆山被困崖中,现在生死不明,白隼此番前来,只想代大哥替余下的兄弟们寻求一个庇护之地。九子岩传下世间绝迹的轻功,若楚宗主愿意收留我等,纳入麾下,对楚家与我一众弟兄来说,岂非两全之法?”

原来他是打的这么个如意算盘。光凭纳新一事来看,对楚家来说未尝不好,但坏只坏在,楚司远向来不喜欢被人拿捏,尤是自己苦守多年的秘密,怎可泄露给旁人?

楚司远自有一番信心,无论他白隼手里有什么证据都威胁不了他,否则,他这个楚家宗主怎能安身至今!他思来想去,琢磨白隼所言,或许只是个无端的猜测、虚晃的空把式,但他还需让白隼多吐出些话来,说不定此人于他,还有别的利用价值。

楚司远凝成一副权衡利弊的愁态,拖沓不语。

白隼等得不耐烦,催促道:“楚宗主还有别的顾虑?”

楚司远停下思索,看向白隼。

“你所求的不算多,但应你此请,我楚家定会背上风险。九子岩一脉轻功卓绝,世人皆知,可这等好功法本应随着你等众人被剿灭而绝迹江湖,若是日后旁人觉出被我楚家之人习得,楚家岂非要担上窝藏凶犯的罪名?”

白隼哼道:“楚宗主这番顾虑,怕是不分轻重缓急吧?日后之事定有日后的解法!眼下,楚宗主不愿相信白隼之言,那明日,天下人就会知道,当年牧紫泉夫妇失踪一事,与你楚宗主有着莫大的关联!届时,别说是楚宗主你,就连楚家之人也免不了受到波及。”

楚司远缓言道:“白兄弟莫急,你我现在处境一致,交好于双方有益。楚某身为一族之主,考量起事来自当是要做长远打算的。可是楚某有一顾虑,白兄弟既然能探听到楚某的秘密,难保不会被其他人也听了去,我想你定能理解楚某这一担心。若是想要寻求楚家为靠山,白兄弟可得稍稍尽些力,助我先稳住楚家不倒吧?”

白隼的怒意消解了许多,道:“白隼自然能理解,楚宗主放心,知晓这秘密的人早就死绝了。不过除此之外,在下倒有两个人,提醒楚宗主留意。”

楚司远笑着:“说来听听。”

“在下听闻,那墨铸主人恰在邧问,楚宗主应当不会觉得这是巧合吧?连雪家的旧事都被疆域使查了出来,难保她不会趁着这大好时机,一举揪出害她爹娘失踪的人,这个苗头可不妙啊。”

楚司远暗自沉吟,那牧家小女竟到邧问来了!牧家这丫头果然早就趁虚而入了,如今已是防备不周,她的存在成了不安定的因素,触动到了楚家的安危。

这次,楚司远的眉心皱得很深很深:青舞,你果然没有食言,做鬼也不会放过我啊。

“还有一点,”白隼继续道,“楚宗主可得小心身边人。当年潜入我九子岩盗走卷宗的人,想必楚宗主也有所知悉,那人并非是为了雪家夫妇而去的,他的目的,是找出牧紫泉的下落。”

“你在怀疑谁?”楚司远在问出此话时,心下就冒出了一个名字。可此时他还拿不定主意,毕竟他没有什么实证,证明此人对楚家心怀叵测。

白隼笑而不语,似是还有秘密未全道来。他忽然察觉出有人正朝着楚司远的书房而来,速速留下一句“有人来了”,便趁着楚司远向外张望了一眼的空当,倏地消失了身影。楚司远回过头来,房中就像谁都不曾来过一般,静悄悄,无一点痕迹。那扇未合上的窗,帘子还在夜风里舞动,楚司远在来人还未至房中前,将窗户重新闭好,又立在了画前。

“宗主。”是楚克凡来了。

得到许可,楚克凡推门而入,见楚司远不发话,他擡头看向这屋中之人。楚司远背着他,盯着画。这副情景他早已习惯,宗主定是又在与那画中之人神交,他便自行禀告了前来之事。

“今日府上来了墨铸主人的人,传口信明日要约少主当面一叙。”

楚司远的心思并未在画上,他静静听着楚家大统领的呈报,思索良久。

眼下已到关键的一局。不光面临白隼的要挟,还有他所提醒的可疑之人怀有的不轨之心,再加上这可疑之人带回了牧家小女的动向,对楚家来说,是极大的威胁。如何瓦解白隼的要挟?如何验证楚克凡的忠心?如何阻止牧家丫头触碰陈年旧事?如何劝说楚曦然留在楚家继承家业?

四面八方而来的压迫,没有打败楚司远,反倒使他集中神志,想圆了那一法子。牧家那小女妄想将他一手养大的儿子玩弄于股掌之间,这回,就让她饱尝一回,受人愚弄的滋味。

“克凡。”楚司远转过身来,盯着大统领,“明日约见之事,你不必随曦儿一同前去。”

“宗主,这墨铸主人分明已是回绝了楚家的亲事,可还与少主私下约见,难道宗主不好奇,她会与少主说些什么吗?”

“你认为她会与曦儿说些什么呢?你又想知道什么呢?”

楚克凡一顿,在这淡然两问之间,楚司远昭然透出了存疑——果然宗主洞察秋毫,已是对他起了疑心。这样一来,就更得稳住自己的阵脚了。

“是属下僭越了,妄自揣测宗主的心思。既是宗主之意,克凡自当听命行事。”

“好,我知你最为楚家着想。明日之事嘛,虽用不着你陪他同去,但并非叫你闲着。我要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明日,这事你必须做好!”

楚克凡只觉好险,但从楚司远的笑里,端出一层嘲弄之意,这叫他不自觉地竖起了全身的警惕。想来此次命令,决不轻松,稍有差池,定会动摇楚司远对他尚不稳固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