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窥幽第十章百毒不侵（二）
下来一楼，被牧梓澄收拾用作炼药室的那个偏房里，果真亮着灯火。棠梨悄声靠近，却只听见屋里瓶瓶罐罐的声响，搞不清楚牧梓澄在干些什么。一不做二不休，她索性瞧瞧这人大半夜不睡觉，到底在偷偷做些什么。
棠梨欲推门，发现房门里头被人用闩子抵住了，她意识到事情不妙，飞起一脚猛地踹了上去。屋里头传来牧梓澄低声的痛呼。棠梨接连踹了好几脚，门闩才被踹断，她推了门进去，就要质问牧梓澄在干些什么，却见牧梓澄只是淡然地拎起一捆纱布望着她，她手指上划开了一道血淋漓的口子，一旁的桌上扔着带血的小刀。
“你......你到底是在......”棠梨已不知该用什么词来质问眼前的这一切。
牧梓澄蹙眉道：“好端端的你踹门做什么，有事就敲门，害我都割破了手，明日你可得把这门修补好。”
棠梨急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还不得赖你，大半夜的跑来问我什么人血啊毒啊的事情，谁知道你深更半夜、锁着门窝在炼药房里，偷偷地干些什么呢。你说实话！你到底是在炼药救人呢，还是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啊？”
“我说我在炼药，你信么？”
不知怎么得，这话在棠梨耳里听来，总有股幽幽的意气。棠梨果断地回答：“鬼才信你！你打听人血炼毒就很不平常，连我师父都警告我不许去触碰这事，你一个名门正派家的医师，问这些干什么，你肯定是有什么图谋！”
牧梓澄静静听完她一通快语，不辩驳，仍是一派平淡之色：“把门关上，小声点。”
棠梨见她如此说，定是准备向她招实话了，只好快快把门带上，凑到她身旁来。牧梓澄等她关上了门后，也不去管那捆纱布了，她转而抓起了桌上的一只小碗，将手指上流下的鲜血滴入碗中。棠梨露出讶异的神色，心里却直打鼓，这可算亲眼验证了她那不妙的猜想了。
棠梨的眼神出卖了她想问的一切，牧梓澄盯着碗里慢慢积蓄的鲜血，一边缓缓道来：“我的确是在炼药，只不过差了一味药，世间无处寻，只好用血来替代了。本来我只想稍稍浅试，正犹豫着是用针戳一个口子呢，还是用小刀划个小口子呢，你突然弄出声响来，我就不小心划多了。”
“够了够了！浅试一下哪里需要这么多。”那小碗中已攒起了一个碗底的血量，棠梨赶紧撕下了一旁的纱布，夺过牧梓澄还流着血的那只手，擦掉血痕包了起来，“刚才是我太莽撞了，跟你道歉行了吧。炼药要用血来替代，这也太阴狠了吧？你做这些，不怕违逆牧家祖训了？”
“若是为了救人呢，也算是阴狠之事么？我又没害谁，是拿我自己的血来用嘛。”
“救人、这......”棠梨犹豫了一会儿，回答，“不管怎样，你也是人呐。手上沾了人血，你日后还怎能再安心替人医病？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你倒是很听你师父的话嘛。”
“我师父，还不是受你爷爷的蛊惑才恪守正道的啊！真是的，结果他自己的孙女都这么不听话，被你爷爷知道了，他定要气死不成——哎，呸呸呸，不能咒老人家......”
见棠梨一会恶言恶语，一会又抢着替她包扎，牧梓澄实在搞不懂她这人的心思。不过棠梨这番举动，让她心生几分暖意，定当是个刀子嘴的心软之人。可是棠梨的劝说，她却不打算理会，她心意已决，誓要炼出药救她想救的人，别说是棠梨了，就算爷爷亲自规劝，许是都拿她没法子。
“行了，真不知你怎么想的，就没见过你这么拼命......”
棠梨说着，牧梓澄忽地轻轻咳了起来，她还以为是炼药房中太冷，问牧梓澄要不要生炉子暖暖身。牧梓澄却摇头，说起了她在冰窟寒洞里的遭遇：“我曾落入冰窟受了很重的寒气，还没养得透彻，天冷了容易......”
“那你还用自己的血来炼药！我看你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失了一碗的血，怪不得身子变弱了。明天，去跟医馆里要些补气血的药来，时日久了你这要成痼疾的！”
“不能去医馆，得去别家采买，这件事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好好好，那就去别处买药。”
牧梓澄沉默了片刻，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主意，她朝棠梨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事，不如帮我一起吧，你对用毒之事比我擅长，在医馆你也日日闲着没别的事干......”
棠梨瞪大了眼睛：“你这是、你不打住，还打算拉我上贼船？你脑子没毛病吧？”
牧梓澄盯着她，神色变得肃穆起来：“我问你，有人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得你周全，他若垂死，你是救还是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