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窥幽第九章借刀者谁（四）
“什么！你竟然怀疑过苑主？”等到清明告诉他，曾怀疑过苑主是那次刺杀玄鹰任务的主谋时，冬至心神一慌，将手中的茶洒落了一桌。
霜降一面替他收拾残局，一面取笑：“不愧是冬至师兄，我听到他这番怀疑的时候，都没你现在的表情夸张。”
“这是自然啊，苑主可是亲自指点清明师兄的恩师啊，他待师兄那不比我们谁都亲近。小寒师姐当年分明是被玄鹰给害死的，那人都已经被你们杀了，你还不满意啊？为了她的死，非得找个替罪冤大头，怎么还怀疑到了苑主头上来，我看苑主可是拿师兄当亲儿子对待呢，师兄你这是大逆不道啊！”
清明的话才刚起了个头，就被冬至一通数落。
这番怀疑不止是冬至，任茶苑同门谁听到，都会站在同情苑主的立场上。这也是清明意料之中的事，这几年来他从未曾将心中的怀疑说给旁人听，就连与他一起找到了小寒遗书的墨铸主人，他都丝毫未透露半分。
清明并未将冬至这通奚落放在心上，他接着往下说。
“我的确抱有这层怀疑。不过眼下，这怀疑有了动摇。苑主先是默许了霜儿取出玄鹰的拳套给我，这证明，他对真相有所在意。而后又派白露和秋分前去景阳，一副誓要找出当年那买凶之人的架势。我们谁也不知道，当年命苑主杀掉玄鹰的人是谁，因此我才误以为，是苑主借此明目故意设下的局。如今苑主这番举动，显然是发现了其中的端倪，或许苑主开始对那派下任务的人产生了怀疑。试问你们是苑主，会如何想？”
霜降一双弯弯的水波眉简直都要喷出了火来。
“若我是苑主，肯定觉得上了那人的当，一定是要揪出那人好生回报的！清明师兄你自己最是清楚了，当年费了多少辛苦，才终于除掉了玄鹰。结果雪公子亲自出马找到了当年留下的碎片，发现玄鹰是杀害他爹爹娘亲的凶手，连师兄都怀疑上了苑主，苑主若不出面揪出元凶，该如何洗清嫌疑，如何面对牧雪两家？苑主这回不仅接下了替人销赃灭口的活，还害得小寒师姐惨死，我不相信苑主还能安稳地躺在他阁里喝茶！”
霜降虽是言语激烈了些，却是给清明提了个醒。
他对小寒之死无法真心释怀，也就此被困在了自己的视角中，经霜降这么一提醒他才发现，原来苑主才是陷入了最不利境地的人。
清明从未站在苑主的立场去思索过，小寒的死对苑主来说意味着什么。
小寒虽是在茶苑长大，却是墨铸夫妇送来茶苑代为照顾的，她的归属介于墨铸与茶苑之间。他以前总以为，苑主每年都许她去墨铸待上几月，只因惦念着与墨铸主人的交情，纯属是他给小寒的特殊任务。倘若说苑主因他是嫡传弟子而优待他，不如说，他对待小寒才是与别人大为不同的。苑主是如此顾念旧情的人，又怎么会因为墨铸夫妇失踪，待小寒就薄了许多呢？
再有，如果苑主是奉命灭口，纯粹想要玄鹰的命，以他的心计，又怎会让茶苑牵扯进来？他完全可以偷瞒着所有人，夺下玄鹰的性命。他早若知道玄鹰是杀害雪家夫妇的凶手，怎么可能会让玄鹰就那样死掉，让一切再次尘封？
这一刻，清明终于接受了，小寒只不过是一个惊天的圈套中，被无辜牵连进来的受害者......
霜降只顾着愤愤不平，冬至只顾着从霜降的话里挖出事情的前后经过，两人都未曾留意到清明平和的面容下翻滚不安的心绪。
“霜儿你别激动嘛。我也同意你说的，依苑主的性子，怎会轻易放过设计陷害他的人。不过我还是才听说，这雪公子竟然找到当年之事的线索了，替亡父亡母报仇雪恨，还得靠亲生血脉！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有人埋伏进雪公子身边，夺走了玄鹰的拳套。不过这都在苑主的意料之中，是他让我留意，给机会让那人将拳套带走，之后好趁机追踪她的去向，然后查清她到底在为谁卖命。”
“不，不是后来，”清明修正了霜降的说法，“敌人早在小雪公子得知那碎片是玄鹰留下的事情之前，就埋伏进来了。他们一早就在提防着小雪公子查明当年的事情。伊一的主人，一定就是当年谋害雪家夫妇的人！乌头帮的这群人，自打我们验明了碎片的归属之后，就三番两次出现在我们周围伏击，这不是要灭口还能是什么？伊一带走了拳套，意在毁灭证据；乌头帮的使命，一定是要铲除我们这些，有可能揭发当年真相的干系之人。隐藏在他们背后的是同一人！”
冬至有所了悟：“我总算明白了，师兄你是想从乌头帮这条线上，查到在背后借刀杀人者的身份！可霜儿说了，苑主不是已经让小暑和大暑师兄去追踪了么，依我看，我们大可静候他们二人的消息呀。”
清明却摇摇头：“你都候了多少日，茶苑也不见来一丝音信，我觉得这情形不大寻常。若不是苑主有意回避，瞒下此事，那便是他也亲自行动了。光等他们的消息，我可坐不住，等这次刺探有了眉目，回到昭临再想办法与小暑和大暑直接联络。”
霜降附议：“我同意！敌人都找上门来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呀。何况这乌头帮就明摆在我们面前了，怎能放过这条门路！”
冬至默默颔首，想来这是眼下他们能做的事情，换做是谁怕是也闲不住。
翌日一早，三人便踏着晨霜，登上了乌头帮所处之地、邻近的一座小山头。这山头地势不算高，好在能将乌头帮整个尽收眼底。
三人往山下俯瞰，微露惊异之色。粗略看来，乌头帮有些规模。
山丘下的一片广阔的土地，都在乌头帮的势力范围内，足有方圆二十里，俨然一个远离喧嚣的小镇模样。这里自然是比不上茶苑含及丘陵茶地后的广袤，但若换作一般的江湖门派，光论地界就能称得上是大门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