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窥幽第九章借刀者谁（三）
深秋将尽，已至近冬时节，天气骤变。冬至搓着手，在糟坊门前等着清明与霜降的到来。眼看快过小半个月了，他向茶苑传去的信依旧不见回音，从不曾有过这种时候，让他良久等不到来信。回信三日不至，必是无人驻守在茶苑里，可即便冬至挠破了头皮，也想不到大伙都去了哪里，倒是鬼面纹身的事情，线人传回了消息。
今日约在大天光相见，因而巷口转进来的两袭墨衣甚是醒目，那是冬至熟悉的身影。他笑眼等候二人靠近，无意要迎二人进宅子，直等他们近身了，便随着二人来的方向一并走了出去，再往前不远就出了小巷。
冬至跟在霜降身侧，笑着说道：“霜儿，今日又到了你的时节了。”
“冬至师兄，你就少说笑了，到底茶苑来没来消息呀？”
“哎，怕是无人在家。”冬至叹了声气，霜降也跟着他垂头丧气。只有清明觉得事情很是古怪，他将担忧藏在心里，不敢妄言家中是否生了什么变故，惹得师弟师妹胡思乱想。
他们昨日终于从线人处得到了消息，有人查到了纹有鬼面图腾的那伙人的疑似所在，今日一早便约好，三人一同去那地方探探风声。据线人报来，那伙人栖息的地点位于昭临南郊属地的某处，距离昭临城路途稍远，这一去至少得花上个三五日的功夫才能回得来。
“清明师兄，那个墨铸的小主人，你都安排妥当了？真的不需要霜儿留下来么？”
霜降冷哼一声：“冬至师兄！你嘴上说得好听，这是又想把我一个人抛下吧？自从昨日决定要出门，你就三番五次想阻拦我，我功夫就是再不济，也绝不会拖累你们的，我可不当逃兵！”
“嗐，我就是随口一说。好了好了，我再不提了，你莫要生气，女孩家老生气不好。”
冬至赔着一副笑脸，好声好气地哄着霜降，直到见她面色又明快了起来，才一抹袖子，拭去了前额生出的汗珠。从小他就最怕惹她不高兴，这要不是担心她跟着去冒险，他也不至于苦口婆心屡屡相劝。只是他嘴笨，根本不劳霜降费多少心思，一语就能看破他那些拐弯抹角的拙劣招数。
清明同情似的笑了一笑——冬至哪里降得住这个小师妹，他只有整日围在她身边瞎转悠的份。霜降虽年纪不大，可与其他同门师兄弟一样，何尝不是独自一人，天南地北地在江湖里摸爬滚打？茶苑不养闲人，连苑主都放心让她独自应付各事，唯独冬至对她事事挂心，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他......
清明打住继续的念头，无论如何，刺探、追踪等事，霜降最是在行，有她在不失为好帮手。
“放心吧，冬至，有你我在，还怕她有什么不测么。”清明转而严肃起来对霜降嘱咐道，“霜儿你可要好好记住，我们只是去探探路，摸摸他们的底细，别总惦记着打打杀杀，与这帮人交手对我们没什么好处。我们的本行，不是与人以命相搏，而是如何寻到敌人弱点，一招致命，稳中取胜。平日里树敌之事能避则避，逃跑之举在更多形势下属于上策，绝不丢脸。”
清明少见地板着一张脸，直到他话音落完了片刻，霜降才回过神来认真地点了点头。她在心中久久回味，这可算是身经百战的师兄对她传授自己的经验之谈，她真想一字不落地将这样少见的指点铭记在心坎上，可是她又不能全数理解。
冬至在旁听着，暗自记下了清明的教诲。他认为清明说得极对，他们奉命夺命，但绝不是与人拼命，不能轻易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若要像江湖豪侠那般顾及风骨颜面，他们早就得死上千百回了。他们干的是不足为人道之事，可耻之类的忧思，不在他们的胸怀中，认清自己的身份对他们来说是最重要的教诲。
三人骑了三匹快马，来到了昭临南郊通往徽城路上的一处驿馆。这是据说是离他们打听的地方最近一处的驿馆了，要继续往下探寻，就不便再骑乘，路不好走还惹人注目。还了租来的马匹，他们打算之后改为徒步前行。
在驿馆食肆里填饱了肚子后，三人坐着喝口茶，小歇上片刻。
冬至铺开线人为他做了标识的舆图，指着图上的朱红一笔说道：“这圆圈处，就是乌头帮的所在。据说乌头这个名字，指的正是帮众身上刻的鬼面纹身。我们现在应是在这里，依我看，若要用走的，还得用上大半日。”
霜降一边估算着目标的方位与距离，一边好奇地问道：“这乌头帮徒有一个江湖帮派的名号，所在之处如此偏僻，离昭临城这么远，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门派。你们看，这都快离徽城属地没多远了。冬至师兄，那线人也够细致的，怎么发现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