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窥幽第七章命悬一线（一）
暖炉里的碳花快要燃尽，霜降起身又去柴房里取了些新的来换上，重新点燃了火，用竹扇轻轻鼓动，小心地避免吹起烟灰，飘到床榻的方向去。还不到晚秋时节，屋内却要点着炉子取暖，她的额头上已是细汗涔涔。
炉子不得摆在距床榻太近的地方，不可添太多的炭让火烧得过旺，窗子得敞条细缝，既不能让凉风吹进又不能让屋子里太闷——这全是那怪老前辈叮嘱她的。为了令冻昏的人早些醒来，历来在生活上不喜拘泥于小节的霜降，每日也不得不细致地，遵从老前辈的各种吩咐。
在霜降眼里，那怪老头看上去一副不大讲究的模样，却是个心思细致的人，打从清明师兄将两人救出了冰窟，往后的照料还多亏了有他在。
她与师兄每日的要务，就是照料迟迟不见醒来的两个人。雪湘若元气耗竭，命悬一线，需要多久时日才能醒来，她估摸不准。她这边，情形看起来也不大妙，牧梓澄干躺着七日有余了，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一下。她心里是说不出来的着急。
霜降走近床榻，看躺在那的人脸色青白，如同庐中粉墙，又回想起怪老前辈刚将他这小徒儿扛回来时的情景，她整个人都快要没了温！而后在屋内升起火炉，盖上厚被，她的体温才渐渐恢复平常。近几日，她连日发着高热，今晨额心里的火热才退了下去，怪老头说她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的，可暖炉都换过几轮了，她怎么还未见一点动静呢？
霜降忍不住轻唤躺在床上的人。
睡着的人突然一顿猛咳，吓得霜降一跳：“呀，可终于醒了！”她赶忙扶起牧梓澄，递来一块白绢，还在为怪老头的神机妙算感到佩服，却发现牧梓澄咳喘连绵，怎么都停不下来。
刚才的欣喜刹那间变成了惊慌失措，霜降愣在一旁，泪花都快掉了下来。
她正想去寻人，牧梓澄却扯住她衣角，在咳喘的瞬息间作出了摇头的举动。霜降懂得，她那是在示意她不必惊慌，于是静静地蹲在她身旁，等她平息下来。
最后几声都要咳到心窝子里去了，牧梓澄才终于止住了咳意。白绢上已被染红，霜降哭道：“怎么都咳出血来了！怎么会伤得怎么重！”
“不碍事......伤寒罢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伤寒！你快些躺下休息吧，我去找人来瞧瞧。”
“等、等......”牧梓澄依然拽着她的衣角不肯放，她似有话要说，霜降不忍心让她一个刚刚苏醒的病人过于劳神，只好借口去给她端碗热汤来，让她先安分片刻。
“喏，先把这热汤喝了，我再听你慢慢说。”
牧梓澄只抿上了一小口，便急着问起来。问的自然是雪湘若。
“雪公子他......”
真是就怕她问这个——霜降正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找理由搪塞她，牧梓澄却看出来她眼珠子贼溜溜的，知道她在动些别样的心思。
“带我去找他。”她不由分说地就要下床来。
霜降自知瞒不过她，只好相告实情，但也不敢说得过于真切：“雪公子他伤势重，现在还没醒呢。你就别逞强了，等身子好些了，我再带你去找他可好？”
“他受什么伤？之前，他还好好的......霜姐姐，你越是这样，越叫我不放心。”
越想遮掩越是容易暴露事态，可霜降真的不敢告诉她实情。听来她是一点都不知道在冰窟里发生了什么，若要给她知道，雪湘若是为了替她续温而耗尽了元气，还不如瞒下来，坚决不放她去找人呢。这事实对孱弱的她来说，过于残忍了。
牧梓澄见她左右为难，执意要自行去找人。还未走上几步，又是一阵长咳，幸而霜降及时扶住才免于摔倒在地。“霜姐姐，你就......”她实在没多少气力说话，只能以眼神央求着霜降。
霜降见不得她这般哀求，心下一软：“哎，就你有主见！怎么别人说你都听，就是从来不听我说的话呢！看不住你，清明师兄待会又要责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