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窥幽第四章拜师破阵（三）
怪老头落下手中最后一颗白子，满意地吊起了嘴角——这场比试，关键不在破阵。
“图上布下的就是这场比试的阵法。乖徒儿，为师特别允许你预先观摩几眼，在一百个数之内，你能记住多少便是多少！百数数完，比试就开始了，想赢得比试，记得赶在明日午时之前！”
他明着让牧梓澄来查看阵法，确信她即使对破解之法心中有数，仍是会被庞大的野林困住。
怪老头不循常理，让牧梓澄伤透了脑筋，可她明白，越是这时切不可受其干扰，不等他说完，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背忆起了野林舆图。只一眼就知，这野林阵势分布极广，便是谁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也来不及在短短百个数内，像怪老头那般分毫不差地记下整幅图！
怪老头的数数声，顺次在耳旁响起，这声音如同生命的倒数一般惊心。等到百数数完，话音一落，怪老头拂袖扫乱了一地的棋子，将他刚才精心布置好的阵型弄散掉了。
“乖徒儿，最后再提醒你一事，山口阵外有人在盯守，想必是追着你们来的人，所以为师劝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脑筋想着开溜，你只有出阵回我这儿一条路可走！去吧——”
怪老头发出的笑声是那么的轻狂，像在讥讽小徒儿的天真大意。
牧梓澄咽下一口憋屈，连愤然瞪他两眼的功夫都来不及，慌张冲出了屋子。将草庐抛在身后时，将至午时。被怪老头出其不意的一招，弄得有些措手不及，都未顾得上问及输了比试又当如何，她更担心起，在他重新布下的阵法中，会不会又有别的机关。
这个阵型是以金木二势构成，怪老头在舆图上，已经充分展示了整个阵势中的通路，无需她自己推算。这一比试的难点，在于阵中并非只有一条通路，阵中的几人极有可能移动位置，如果他们碰巧寻到了一段可行的通路，与她反向错开，汇合机率将大大降低，更不知会拖沓至几时。
在前往雾林的途中，牧梓澄想到了一个方法，来化解致使大家错身的可能，那需要她在阵中调整部分幻势的布置，破坏掉通路之间的交叉，将走阵的通路缩减剩至一条，这样在阵中的几人就能依序寻得，不再需要花费重复的时间走重复的路！
难道，这才是怪老头真正想要考验她的？牧梓澄不禁这样想来。
自打闯入己庐山，什么都没能逃得过怪老头的掌控，或许连这个破局之法，也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是他暗地里的考验。学了哪样的阵，就破哪样的阵，呆板无比，他要的定不是个不懂变通之法的呆瓜对手。
——那便奉陪到底，亦不能叫他小瞧了自己！
怪老头示意的阵法，分为完全不相通的两个部分。她打算先从位于北部的上半部分开始入阵寻人。这个决定纯属碰运气，只因下山时距离此处较近，她只能速战速决，无论如何不能在抉择上耽搁了时辰。
入阵之后的这一片小林子，是她对舆图记忆最深刻的部分。她仔细回想了舆图中真实树木的标记，以此来对比林中的树木，发现了怪老头以木制造幻势的方法。
阵中的树木依据天时不同，在迷雾中折射出高低粗细各异的虚象，使得人目在浓雾之中出现了错觉，不辨真假。怪老头何以轻松地调整阵势的秘诀，在于阵中悬挂的铜铃——铜铃悬系的方位与组合可以影响迷雾之中树木的虚像。铜铃表面本有光泽，不同时段映射出的虚像各有差异，可配合使用，制造出不同姿态的树木虚像。林中这些铜铃布置多年，表面不再如新物那般清晰透亮，常年受弥漫的雾气而侵蚀，零零散散泛起红斑，转射出的树影虚像，更是变化无穷。
这些皆是怪老头没有明言的秘密。
稍费了些功夫，摸索清了造出幻势之实物的特性，牧梓澄凭记忆，在脑子里拼凑出上半部分阵法的各条通路，推算出能打破通路交会、所需进行调整最少的几处位置，开始了截断通路之旅。虽然免不了记忆偏差，只要能尽可能地减少通路交会，她就能更快地找齐大家。
隐隐约约，牧梓澄听见前方传来砍伐声，她踩着阵法通路绕了过去。
眼前横七竖八地倒下了十来棵大树，她从横卧着的树干夹缝中，看见了华发的武者，他正背朝着她，一刀刀劈向他跟前的大树。眼看着，又一棵大树即将倒下。
“阿达！”
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闻人达举起的刀停在半空，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猛然回头，看到那亲切的身影，两行泪花登时浮起在眼眶。
“小姑姑！”他刚感到无比的喜悦，忽然发现身旁的大树就要倾倒，一脸欣喜的姑娘全然不知危险，闻人达不顾一切地翻过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障碍，飞扑向她一同滚倒在地。脚边传来高空之物重重砸在地上的震击感，两人不觉后怕，险些就要被这大树压死。
那倒在眼前的树干高枝，引起了牧梓澄的注意——这枝丫好生眼熟，她忽地想起来了，这不正是她要寻的晴雪金笼木么！姜天戎说过，这植物就生长在己庐山里，竟正是它，被怪老头用来制造迷阵的基势，怪不得他先前说，要寻到这东西恐怕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