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窥幽第四章拜师破阵（二）
“生门与鬼门都要依靠阵型来推演，而气门，超越了阵型的限制，只与心觉有关。分辨气门的要旨在于听风，你若能听出风的流动走向，便能随它一同走出迷阵。”
“这太难了，雾林可说密不透风，没有经年累月的修行，如何能听得出来？”
“乖徒儿你不懂武功，自然听不出风声。可世间不乏武道高手，能根据一丝风吹草动来察觉四周的动静，我看你那同伴中，就有一人有这样的本事。”
他说的应该是清明。她之前觉得清明不过是习惯了在黑夜中行事，因而感官比常人更为机警，如今听怪老头说来才有感触，不知得经过何等严苛的训练，才能习得天底下绝多数人都难以掌握的高深本领。怪老头能听得出风声，是因为他失去了双眼，而清明双目雪亮，却也能有同样出色又专注的心觉。这样说来，他的武功，说不定比怪老头还要厉害上几分呢！
可那日，即便是清明，也没能听得出来这迷雾中的风声走向，牧梓澄将这个疑问抛向了师父。
“这便是我那铜铃的作用啊！我虽自诩为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之人，论及武学也不得不服软，我武艺虽也不差，但世间出我之右者又何其多？单凭这雾林迷阵，虽能困住些武艺平平之人，却不能防住那些高手，他们或许不通阵法之理，但他们中有的人对观测微妙细致的自然变化很是在行。这些铜铃一线牵连，不论是受到何种力量惊动，都难逃连带的晃动，在这扰乱的晃动之下，难辨风流走向，只怕再高明的武者，也失了主意。”
为了确保山门牢固，怪老头做了万无一失的防备，他布下的阵法缜密周全，叫人不得不服。
“刚才说的这些就是布阵总则了，在实际的阵法中，有更多的变式。譬如说，我这林中的阵法是以木为基势，而后我又以木作为幻势，得到一重阵型。若用铜铃在其上多加一层幻势，那便会形成双重阵型。阵型幻势各要素皆有其五行所属，多重阵型使得其中的生克关系变得更为复杂，也更加难以推算出破解之法。”
“这样说来，借助无数重幻势，阵型岂不是也有无数重？”
“问得好！我亦曾抱有此种猜想，从法理上是说得通的，可实际呢？经我演练，得出结果，发现阵型有其极限，至多三重，遵循阴阳三合之律。若于其上累加更多层幻势，三合之外的那多余一层或两层便是阵眼所在，其余的统统无用。”
怪老头轻描淡写地，略过了极其枯燥的阵型演练的生涯，却令牧梓澄满心惊叹。万物五行生克的组合态式繁杂多样，使得阵型可有诸般变式，一样样尝试，这得需要人耐得住多少寂寞，耗费多长时日？可叹怪老头隐居山中，原是耗时多年，付出了满腔心血用以摸清楚其间的规律，这等忘我何尝不令人钦佩！
要她拜师，实属被逼无奈，她何其委屈，待到知晓了怪老头经年的深耕，她才恍悟，换谁能走了大运，才能遇上这等天赐的机缘，将别人数年的摸索轻巧习来？若不是同伴被困迷阵之中，她对怪来头的敌意，险些要尽数熄灭了。
“好了！大致的原则到此为止。接下来嘛，我就在这图上演示一番，让你好生瞧瞧，是如何凭借幻势制造出阵型的。”
怪老头端来一盒白棋子，撚来一颗待用，终于解释起舆图上那些令人看不懂的标识。
“这些个树木的标识乖徒儿应当能够猜得出来，是与野林中的每一棵株木呈一一对应的关系。为师当年来到山中之后，经过一步步测算，绘成了等尺寸的缩略图样，就是现在拿出去对比一下，也无甚大的变化。”
“这是师父亲手所绘？那林子如此宽广，仅凭一人之力......”
“不是为师亲自所绘还能有谁？你竟还小瞧了为师，旁人哪一个能有这般严密的测算功力！我不光亲手测绘了，还将这布局清楚刻在了脑子里，若非要传授于你演练，我还用不着这图呢。你莫要小瞧了这布阵之道，你就是通透了所有的法理，实打实地布起阵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事。若布阵之人不能准确掌握基势的精准位置，继而制造幻势的时候容易出现偏差，有了偏差就是给了入阵的人可钻的空子。布阵，非得奔着极致而去不可！”
怪老头落下一颗颗棋子在那些不知何用的标记上，果真不用双目视察，他示意道：“树木间的这些空位，是可供布置幻势的余地，你需好好琢磨我刚放下的这些白子，它们与树木之间呈现了何种衔接关系，制造出了什么样的阵型......”
牧梓澄不敢分神，用心观摩怪老头的演示，他由粗浅的单重阵型开始，落子处皆与基势形成了相互照应的关系，她看出来了，这些棋子所代表的就是阵法之中的虚象，即是出阵的走法。每一处落子都有讲究，而那些没有落子的空隙便成了死路，若在实际的阵法中走偏进入死路中，会困在其中索寻出路不得。
演示完一遍，怪老头又精心挑选其中部分棋子，移入别的空隙中，牧梓澄看懂他这是在调整阵型，制造变式。她先前在这一事上吃过亏，此时更加专注其中，观察这变式是由何而始，由何而终，何时能抓到适合的时机，避免落入已关闭的死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