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窥幽第二章进退维谷（一）
清明走在前边探路，霜降缠着闻人达跟随其后，一个劲儿地想从闻人达嘴里掏出从前在己庐山有过怎样的稀奇遭遇，才使得他一听见这个地名，满脸流露出不假掩饰的晦气。
闻人达咂着舌，所言都是埋怨当年在己庐山里受的委屈。
“哎，要我说，你们来追踪那妖女，也费不了这么大阵仗。我这辈子再不想来的就是这个鬼地方！还得怪姜天戎那小子，嘴多！要是他不说，小姑姑又岂会找来这个破山头寻什么破草药！”
牧梓澄瞅着他连声哀叹的模样，觉得他甚是夸张，“你不也劝过我，要救湘若哥哥么？”
闻人达哑口无言，不敢再发半句埋怨。
霜降一边捂着嘴笑，一边宽慰闻人达道：“谁说寻草药就非得进山呢，指不定咱们在山下就把一切搞定咯！”
嘴上虽在劝说，可瞧见霜降那意兴阑珊的神情，就知她心中一定暗暗期待着体验一番闻人达口中所谓的悲惨见闻。前几日落入伊一的圈套，害得她险些就要曝尸荒野，如今皮外伤才刚好，就将一切都忘却在脑后，一门心思打听起别人过往的轶事。牧梓澄不由得佩服起她这乐天的精神。
她转过头来，查看走在稍后的雪家哥哥。他的面色目前还正常，只是唇色略现苍白，这提醒她，他的伤势才将将平复，尚未痊愈。她问：“要歇一歇么？”
虽只是平淡无奇的一问，雪湘若脸上仍然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她身上新添了两处伤，两处伤痕都是因他而起，他怎能心平气静地看待，她还要在此时顾虑他？他嘴里有些苦涩，若是开口说话，声音定会显得颤抖，为了不将自己心底的情绪显露出来，他只是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
牧梓澄没有多想，既然他本人还打算坚持，便不多事劝他。
雪湘若看出来了，在她的眼神又转回前方，视线落在尚不可企及的尽头时，她眼眸中透露出来的，有一种说不清的、莫名期待的光彩。
他与清明想要前往己庐山，乃是意欲追查伊一的行踪，或挖掘新的发现，可牧梓澄对此似乎并无兴趣，她的目的显然只有一心想寻的药草！寻药归寻药，她遭逢埋伏又受伊一伤害，手里的伤都还没好透彻，就忙着来替他寻药。换作别的女子，就是心中遭受的惊吓都未见得能在两三日内平复，她哪来的狠劲，满心只顾着惦念药草。
该是说她镇静得异于常人呢？还是她只借由寻药一事躲避心中的伤痛？过度惊吓，会更加不愿面对现实的痛楚——雪湘若总有此种猜测，身边的亲近之人一个个都弃她而亡，她却从未显露怯懦。他不免担心，她表面上看起来好端端的，一如寻常，可观照她平日里的一言一行，此时她闪烁着莫名神采的眼眸，令他徒生不好的预感。
这种莫名，指向对某事的异样热衷，全然不能与她对医事的热忱相提并论。他从前熟悉的女孩，便是对医术铸术有着超乎常人的兴致，也从不曾让人担心她热衷得过了头。
这种热衷的背面，是他再为熟悉不过的。那是一种狂热之情，是推着他、逼迫着他，踏上寻出真相，手刃仇人的心魔！正是这一狂热的期盼，害得他一时不慎，走火入魔。
可牧梓澄又不懂武功，犯不着担心她落入相同的境况。他忽然对身边的人，生出了陌生的感觉，她那副神色的根源，实在是越想越搞不懂。这丫头心里定是藏着事——雪湘若最后只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前方的三人忽然停住了脚步。清明举着手势，示意大家停下，后面的人正感好奇，清明便快步走了回来。他不动神色，让大家聚在一起。
霜降悄悄与牧梓澄说道：“看师兄这样子，定是发现什么不妥，搞不好有敌人在这附近呢。”
清明碰巧听得她后边一言，瞬时，神色变得不如先前轻巧了。他凑过来，对大伙说道：“不错，此处太过安静了，这种无人所至的山野之处，该是飞禽走兽放肆出没、放肆蹄鸣才对。现下毫无野兽的动静，连飞鸟都不见一影、不作一声，实在是诡异的很。”
“我就说，这里不是人该来的地方嘛！”闻人达愤愤道。
“那现在该如何？”雪湘若问，都已到了山麓附近，难道要打道回府？
清明眉间紧锁，顾盼四方，回道：“我看此地不宜久留，大家大伤初愈，谨慎起见，还是不要涉险为好。”他特意瞅了小主人一眼，见她嘴唇蠕动了一下，终究忍住了想说的话。他怎会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不过她明白，不可在此时任意妄为。
可未等他们转身，一束束暗箭齐齐向五人射来。
清明与闻人达闻声而动，双双拔出了刀剑，凌空一阵挥舞格挡，替大伙将这一批来源不定的暗箭挡在了半空。
“奶奶的！明的不敢，来暗的！”他们准是又中了敌人的埋伏，闻人达一通怒骂。
清明猜测，这一顿暗箭绝不会仅此而已，他刚这样想来，四下果真又现敌人放箭。他擡眼一撇，竟难以数清箭支的数量，他惊道，敌人数目不少，不容小觑！
清明对身后三人喊道：“你们三个躲好些！老爷子，与我一同挡箭！”
闻人达应和道：“不消你啰嗦，老子眼神亮着呢！你小子自己顾好自己吧！”他嚷嚷着，挥刀划破飞来的箭支。只见他身手灵活，不停歇地砍断着半空中的箭杆，宽阔的刀身继而又因回档金属制成的箭头，发出一阵阵犀利刺耳的激撞之响。
清明嘴角一咧，宝刀未老！闻人达那宽刀比起他的长剑，反而在这种形势下更为有利。有人与他协作，他只需专心应付自己这一侧来的飞箭。
负隅抵抗了一阵子，清明总算摸清了暗箭所来的范围与敌阵状况。
在源源不断射出的飞箭之后，藏着数量众多的射手，他们凭借深深的草木，隐藏自己的身躯，轮番交换放箭，以使一轮轮袭击毫无断绝之势。敌人呈扇形将他们围在了己庐山跟前，他估摸着对方不下四五十号人，他们仅仅在外围进行远距离交战，似乎并无打算正面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