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窥幽第一章燕坊谋局(四)
赴宴之日。燕子门的两位当家各自心怀鬼胎。
二当家借采买酒水,早早与小弟去到葵家别院,将置办好的一樽樽神仙酿一一搬到了后厨。早来自然是为了早做准备,小弟汇报,他已托人调弄来了剧毒,只需在大当家的酒杯中抹上这毒,不怕叫他活不成。
大当家稍后而来,心中惴惴不安,简直如前有狼后有虎。前怕二当家在席间对他下手,他自然是明白,唯有在他暗示的这一机会里,老二才有机会下手,只怕不若葵大公子预料的顺利,防备不及,重则岂非性命不保?后怕二当家未在席间动手,虽会让他深感欣慰,但将失去一个最佳时机,铲除潜伏之人,留下后患无穷。
两头俱险,大当家只能硬着头皮,装作一派轻松。
他来到正厅,二当家正与葵二公子寒暄,近日紧紧跟随他左右的那身形矫健的小弟,眼下不在他身旁,大当家的心有了一处着落——老二出招了!
主位上空着,葵大公子还未现身。葵二公子见两位客人到齐了,先请两位上宾入了席,替大哥招呼起来:“二位当家稍候,我大哥事务繁忙身子骨弱,天气日渐寒凉了,定是在路上耽搁了。”
“无妨、无妨,得两位公子设宴款待,燕子门荣幸之极,何妨这一时半会的功夫。”
酒器、碗碟已摆放好,侍者们一列列而来,呈上了后厨精心准备的佳肴。
论场面,这是燕子门当家从未有过的宾客待遇,二当家的眼里只印出来新奇两个字。这时,一身铜青色劲装的跟班回到了二当家的身后。平日里只着深衣的他,看样子也因这大场合稍事装扮了一番。他俯下身,在二当家耳边细声说了句悄悄话,二当家颔首未再回他。
大当家从二当家的脸上读出了他惯常的那自作小聪明的神色。
直到酒食全部上齐,三人饮下两杯清茶,葵大公子才姗姗来迟。
葵大公子脸露从容的喜悦,看上去比他二弟温和许多。还不到寒露时节,他手里就捧起了暖炉,免不了叫人担心这等身形消弱之人,如何能撑起葵家的将来。
大公子落座后,正式开启了宴席。他端起酒杯,对众人说道:“今日此宴,是为葵家与燕子门结下友盟之证,干了这杯酒,日后葵家将视燕子门众弟兄为自家人,还望二位当家日后齐心相助!在下不胜酒力,这杯宣誓酒后,二位当家请随意畅快饮酒,我二弟代为奉陪到底!”
大当家回道:“虎鸫就喜欢两位公子这样爽快的性情,燕子门日后自当尽心效力。干!”
他说完,葵大公子将手中之酒一饮而尽,三人紧随其后。
略显沉闷的气氛,因这一杯酒下肚放松了下来。葵渊洸自行斟满了酒杯,起身正要去找两位当家对饮,这时主席上传来葵渊淳的哕吐之声,他口角溢出白沫,手足痉挛不止,看似是中毒之象。葵渊洸扔下手中酒杯,箭步冲往大哥身旁,赶在玉瓷破裂声响起之前,摁住了大哥人中之xue。
“大哥、大哥!还不快叫大夫来!”
在葵渊洸的怒吼之下,侍从们纷纷往外奔走。
大当家顺势惊起:“二公子!大公子这、这是怎么回事?”
“有毒,一定是中毒了!大哥才刚饮下一杯酒,是这酒中有毒!”
二当家见此情状又听葵渊洸如此说来,脸上血色尽失,他趁几人注意全集中在大公子身上时,窃窃望向身后之人,一通挤眉弄眼。青衫男子神色茫然,过了半晌,才吃吃回道:“这、这莫不是,酒、酒器搞错了人......”二当家听罢,脚下一软,跌坐在矮椅上——倘若害得葵家大公子出了事,倘若让人知道,是他命人在酒器里动了手脚,今日将是他的死期!
大当家听葵渊洸猜测酒里有毒,满腹狐疑。
“二公子,若是酒里有毒,那我们三人,怎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葵渊洸望了他好一阵子,倏地将目光转向了二当家,二当家脸色怪异,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葵渊洸一字一顿地问道:“我记得酒水之事全由二当家准备,想必二当家应当清楚,我大哥为何会如此吧!”
葵渊洸仅投来了怀疑的目光,二当家便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下巴一个劲儿地哆嗦,僵硬地摆着手,仅凭本能在为自己开脱。见他这副窘态,大当家心中自然有数,他怒声逼问,看似要大义灭亲:“老二!你不说实话,我们一样能查个一清二楚!谋害葵家大公子的罪责,你担得起吗?你就是死上万次,也赔不起大公子这条命!一意隐瞒实情,燕子门都要跟着你一起陪葬!”
葵二公子与大当家轮番逼问,二当家招架不住这等气势。青衫男子在二当家身后悄声劝阻,咬紧了牙关:“二当家,不能说!”二当家却冷眼看着他,那眼神在说,再不说出实话,他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他可万万不想跟他一起死!
二当家抛下随从在身后,摸爬着跪到二人面前,一个脆生生的巴掌打在了自己脸上,说道:“都怪我一时糊涂,听信了奸人挑唆!这毒、这毒本是用来谋害、谋害我大哥的,可却不知怎的......我、我真不是有意要加害大公子的,主谋是他!是他挑拨我与大哥的兄弟情谊,也是他在酒器里下的毒——”
二当家直直指着那青衫随从,翻脸就将全部罪责推给了手底下的人。他一再解释,从想出篡夺大当家之位,到弄来毒药亲自实行,都是那随从一人所为,而他只是作为老大默许了他的言行,最重不过是担下轻信奸人之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