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有悔第十章冰山一角（四）
房中飘满了奇异的药草之味。坐在床边的少女，眼里再也未见要与他诀别的神色。虽休养了几日，身子逐渐如常，雪湘若的心却不比心魔发作时安稳多少。
是时候该做下一步的打算了，他问：“你何时回旗德？”
牧梓澄只平淡答道：“不回去了。”
“什么？又不回去了？”闻人达搞不清楚，小姑姑为何一日变一个主意，不过这回他学乖了，不待牧梓澄发难，他主动改口，“好好好，不回去的好！太好了！”
雪湘若摸不透她的心思，他求助似地望了一眼立在她身后的武者，对方回了个无可奈何的神情。看来连清明也没有办法。他动了动嘴唇，终究止住了劝她的念头，又问：“那你作何打算？”
牧梓澄正等着他这一问，不假思索道：“随你一起查下去。对方都找上门来了，现在说退出，已经晚了。”
“他们要杀的是我，不是你！”雪湘若辩驳，他还不知她在归来的途中，中了埋伏。
霜降想要告诉他原委，却被清明按住了。
只听牧梓澄道：“你既说了要做，就要做到。你的弱点，被对手牢牢捏在手里，他们有的是时日与你耗下去，你想抓到他们，凭现在这副样子怎么能行？我帮你把这弱点去掉，你会有足够的时日，查出真相。”
雪湘若心头一颤，她这话由不得他半点怀疑。
她的言辞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坚定，好像心中顿然生出了另一股势力，可助他与心底的恶魔抗衡，有了这股势力的帮衬，打败那心魔岂还在话下？
这莫名而来的底气，仿若回到了他还是个常人的日子。那时半大的少年，怀着满满的心劲，无比坚定，相信凭借自己的刻苦修习，有朝一日定能将那残害他爹娘的恶魔，打趴在地上，跪在他的长枪之下，忏悔......
心中的底气，从前是他泡在寒池里，轻抚冻骨之痛的墨字，现在是他耳畔鲜活的字句。
这叫他如何回绝这份心意！
左右为难。雪湘若迟迟不语，而少女也未在等他作答——她心意已决。她再也不是当年，需要他事事呵护的孩童了。明明许下誓言，说要保护她的人，是他，而现在他却落魄到，需要她来为他搏命，去面对连他都无法预测的前路。
他不用问，她不后悔，他不用答，事已成定局。
牧梓澄看向清明：“接下来，是要去景阳探查买凶之人吧？”
拳套虽被伊一夺走，但玄鹰这条线索还未断。那日遇伏，与葵家表兄临别时，清明就托他帮忙打探此事，指不定现下已有了眉目。
清明正欲答话，霜降却抢了先：“此事不急！不是有葵二公子帮忙去查探了么，等他消息......”说着，她似怀有愧疚地瞥了清明一眼。她这一瞬哪能逃得过清明的眼——她一口就答应把拳套拱手相让，此事他还没来得及与她追究呢。
新账旧账一起算，清明厉色道：“霜儿，你有何事隐瞒？”
霜降扭捏了一阵，终觉瞒不下去，也不必瞒，声音弱了半截坦白道：“不必去景阳了，其实拳套一事，苑主已经知道了。他已命白露师兄去追查......”如她所料，清明脸上随即浮现了几分凶意，她慌张道起歉来，“对不起，清明师兄！我、我不该瞒着你......我与白露师兄本是打算偷偷取出拳套，怎想被苑主抓个正着。什么事都瞒不过苑主的！”
“他有什么目的？”
清明貌似平静，语气里却是藏不住的质问之意，他满腔的怒火，与不经意泄露的杀气，令在场的其他人，只觉周身的气息都冰凝了起来。
霜降在他面前，更是无地自容，清明的怪怨使得她在这一时间，似乎成了与他们对立的敌人。她躲近牧梓澄的身旁，只希望师兄能看在墨铸主人的情面上，放下戾气。
“苑主，看似很是关注此事，他得知了玄鹰是买凶人手里的刀，随后便派了白露师兄前去景阳。苑主也是想查清幕后之人的，清明师兄，你恐怕，误会......”清明眼里的冰冷之意愈加凝重，霜降不敢再继续往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