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有悔第五章心生裂痕(四)
雪湘若端坐在桌前,心事重重地啜饮着茶水,茶都要凉了,他等的人还没有来。正想着,她该不会还生着闷气,刻意避他不见时,门外闪进一个轻飘飘的身影。
对方在他对面坐定后,问道:“湘若哥哥,何事找我?”
雪湘若见她喜怒平常,只是问话中夹着一丝冷漠,不免显得公事公办,看得出她是气还没消,强忍着心中不悦,不愿表现出来。
“澄儿,你要是不喜欢我再像从前那样处处管你,我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雪湘若说起这话来脸色尤为凝重,牧梓澄没想到他竟把她那时的话当了真,倒令她不知该如何招架。年幼时,她的确事事都习惯了依赖着他,正是过往造就了他对此习以为常,这绝不应当是她现今用来谴责他、怪罪他过多干涉自己的说辞。她心想,那日的话语过重了,伤了他的心。可是,他已经好几年对她不闻不问了,虽是自身陷入了苦海,无力顾得上其他,但如今他既然做好了打算,要与她划清界限,又何必当着他人的面,故作姿态。
“是我唐突了,湘若哥哥不必介怀。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她真的起身就要走。
雪湘若急道:“等等,你若是不在意,我就不提了。我找你来,另有要事。”
牧梓澄转回身来,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是关于在清江河口与龙须岭的发现。”
牧梓澄坐回了桌旁,脸上起了些微好奇。
“当年派去搜寻的人,回禀爹娘是在清江河口遇害,一切线索都指向他们是前往龙须岭的途中,遭遇江湖势力伺机寻仇。”
他提起这些伤心事时,不能察觉自己脸上正掠过种种苦痛的印记,这都被牧梓澄看在眼里,连听他说都不忍,就像目睹着谁在他的心窝上,划拉开一道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可是,我与清明大哥这次亲去,发现事实恐怕并非如此。我们找到了一些可靠的证据,推断爹娘实际遇袭的地点不在清江河口,而在龙须岭中。有高手早就潜伏于信中地点,只等我爹娘送上人头。他们拼命逃出龙须岭,可最终还是没能活着逃出那片林——”
话音戛然而止,雪湘若扶额,表情痛苦,似是心绪又变得不稳。
牧梓澄正欲上前替他按揉xue位宁神平息,却忽地想到了近日种种,她攒紧了拳头,按捺住以往无需斟酌的心念,努力维系着分寸。好在雪湘若及时掏出了她早就准备好了的药囊,只放在鼻前,缓缓地吸入一口气,药囊散发的苦涩清奇之味立即充盈了天灵,他方才紧蹙的眉间,倏地舒展了开来。
“爹娘在逃出龙须岭前就遇害了,清江河口的陈尸位置,是那凶人故意动了手脚,意在掩盖真正的设伏地点。龙须岭的赴约是有人故意设计,引诱他们前去的。”
牧梓澄听完雪湘若的发现,唇齿止不住地轻颤,她好想开口询问,可哪里问得出口。她好害怕,雪湘若会亲口告诉她,他最最敬爱的双亲是因她爹爹陷害而惨死。
雪湘若早就料到她听了这番话,会作何表情,忽地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瞧你这心慌的样子,与小时候一点都没变。”
他这一抹浅笑亦与从前一样,瞬时驱散了她心里扬起的风沙。但牧梓澄不死心,这么要紧的事态,她定要弄个清楚才能安心。
“我爹爹的那封信要如何解释?”
“我方才说过,此事乃有人故意设局。那背后黑手精心谋划,不计代价杀害我爹娘,还意图掩盖真实遇害地点,唯独大意了、遗漏了这封信?若非栽赃嫁祸之心昭然,就是他只能使出这等手段引诱我爹娘赴约。我猜测,更有可能属于后者,那幕后之人先行绑走了你爹娘,而后逼迫你爹爹写下这信,让人无法摸索到谁在背后操纵此局。爹娘得此亲笔信为证,无论信中之事多么荒唐,他们恐怕也不会多加怀疑。”
“这样听来,有些道理。”
她底气微弱,雪湘若猜她尚不确信他心中所想,或以为他这是宽慰之辞,禁不住取笑她道:“澄儿,那可是你亲爹啊,你连自己的爹爹都信不过么?他们可是结义兄弟,你哪来的胡思乱想,认为他会陷害自己的义兄呢?再说,他干这事还要带上你娘啊?”
“好嘛,我只是从没想过,这两件事之间会有关联。”
“有了这封信作证,定是脱不了关系的。或许,那谋划之人也不想让人发现,我爹娘遇害之事与你爹娘失踪之事有所关联,分开来,更加难以锁定凶手。按此设想,那人与雪牧两家都结了仇,到底是谁,会不惜与两大宗族撕破了脸面呢?”
与两家都结下了梁子的人,会是谁呢?
两人各自陷入了沉思,可就是绞尽了脑汁,也无法从记忆中揪出那个人来。继续在这条路上摸索下去,好似枉费心神。
“罢了,暂且不纠结那幕后之人,他露出了狐貍尾巴,迟早会追到他头上的。找你过来,是为先从埋伏之人查起。”
“是那暗伏在龙须岭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