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公于私，他走火入魔的厄运都让雪家蒙受了巨大的非议。虽不知管家用了什么方法，获得了遗世独立的凤王山主的首肯，破例在隐世多年后加收了他这么一个令人不省心的弟子，他却深深自知，不敢以此为傲。尤其是担心在外行走江湖，会玷污了凤王山主清高一世的美誉。
这处听音阁是个怡然养心的好地方，可雪湘若也担心自己会为这里招致不详。不论五羊师兄是出于同门情谊也好，是不吝啬结交新朋也罢，他都想尽可能的不要为他人添麻烦，不愿为远在非隐的师父增添烦扰。
这个久违的生辰，与墨铸之人一起庆贺的生辰，他只得叮嘱三人一切从简，绝不使师门清修之地陷入纷扰。
何方宗主的生辰能有雪家宗主这般寡淡无味？闻人达自然惋惜，不能像往年一样热热闹闹地为他庆祝一番，却也不敢拂了他的意，谁过生辰谁最大。他只好发狠，凭借多年练就的厨艺，在不输酒楼大厨的水准上，为寿星献上一桌好菜。清明去食肆打了美酒来，与之共饮算是助兴。
四个人围坐在小小方桌旁，虽然不如历年庆生那般高朋满座，共享盛情，倒也不失为一次温馨的家宴。牧梓澄随父母常年隐居在墨溪山中，这样的情境让她更生欢喜。她同往年一样，早就给雪家哥哥准备好了自己的心意。与雪湘若失去联系的五年来，她年年都不曾落下，只是找不到机会将准备好的礼物送出。唯有这回的礼物较为特别，像是盛满了她五年来的心意。
雪湘若见她取来一件用绸巾包好的物件，还系上了绸带装点，看不出里面是何物。她将贺礼递给雪湘若，说道：“一直在赶路，来不及寻个像样的礼盒，你就凑合着收下吧。”
“是你送的我都不嫌弃。”
雪湘若脱口而出，无意泄露的宠溺之辞使得牧梓澄顿显无措。他恍然觉察自己失了分寸，并未彰显，反而若无其事地揣摩着少女的心思。
“你、你快打开看看嘛。”
雪湘若掂量起贺礼，心中有了结论——里头□□成是件兵器。
在牧梓澄的催促下，另外的两人也睁大了眼睛，兴致勃勃地期待着见证好礼。雪湘若不紧不慢地解下绸带，吊足了他们的胃口，才展开了绸巾，将里头的真身呈现了出来。
三人细细地打量起来。
是一把约莫七八寸长的匕首，金色鞘套上雕出了镂空勾云纹，手柄上嵌了红玉，工艺看似颇为精良。雪湘若拔出匕首，刃器发出清脆的气鸣，那几寸之长的金刚之身立现锐利的边锋，透出清澄澄又寒意凛凛的光泽。
雪湘若看迷了眼。他虽不懂铸剑之事，但这把匕首，品质定为上乘。
“好物！”闻人达忍不住发出了赞叹，转而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色。
清明见牧梓澄有掩藏不住的盈盈笑意，问她：“这匕首，不会是你铸的吧？”牧梓澄轻轻点头，他打趣道，“哟，看来墨铸主人真打算要重出江湖了呀？”
“呀呀呀！小姑姑，你什么时候瞒着我，自己铸了把匕首！”
闻人达突然发起难来。往常铸剑时，总有几道工序绕不开叫他帮忙，这次铸成的匕首竟然全由牧梓澄一人完成，闻人达满脸的难以置信，像是担心要被抛弃的孩子一般。
牧梓澄安抚他道：“这种短小的匕首，锻打起来不如普通的刀剑费力，犯不着让你大材小用。”
“澄儿，你该不会是在晏家时趁机......？”雪湘若露出担忧的神色。
闻人达听到他这话，更显慌张了，“我说这用料怎么看着眼熟！小姑姑，你不会偷了晏家封藏的珍品吧？”当初为给曲遇明锻造水心剑，他也在晏家密室饱览了一圈存放的远古奇石，雪湘若手中的这把匕首，他瞧着分明就是那密室中的云龙纹青金石嘛！
“胡说什么呢！这可是我堂堂正正换来的，晏家藏着它也无用。”牧梓澄说完，闻人达才放下心来。她又对雪湘若叮嘱道，“这匕首正好供湘若哥哥防身之用。我可不是咒你遇上危险，只不过以防万一。”
“澄儿想得周到。你别说，这手里有了武器，还真像有了保命符。”
“我可不会让小雪公子有机会用上它的。这可是我家主人的意思，对否？”
闻人达跟着起哄：“嘿，竟然自称是我墨铸的人！那小雪公子你可得使劲使唤他，墨铸可是你自家人，千万别跟他客气！”
听他们插科打诨，雪湘若禁不住开怀地笑了起来。这是时隔多久，不曾发自真心地畅快过了呢？他已是数不过来。与墨铸的交往，总是让他感受到那么多的欢愉，来自对方真心实意的关怀，又使他生出对茍活下来之美好的感慨。
一边是惦念不忘的雪耻复仇，一边是如梦似幻的平静生活，这两种对立的选择，在他心底纠缠不休。只是一经自问，他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那才是他不知何时就会葬送的性命的归宿，对将来的哪怕一丝丝期待，都是镜花水月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