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火!”文才嘶吼着。
熊熊灶火被引燃,瞬间吞没了陶片祭台。
百姓们围着火堆,用最质朴、最真诚的声音,齐声背诵起那句九叔教给他们的、最不像“道法”的道法:
“符不在天授,在手!”
“道不在神定,在口!”
一声声,一句句,汇聚成一股磅礴的声浪。
这声浪没有丝毫法力波动,却蕴含着最纯粹的民心与愿力。
它冲天而起,穿云裂雾,跨越了空间的阻隔,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赤金色暖流,浩浩荡荡地涌入了那座冰冷的倒悬道殿!
暖流及体,九叔心口处的凤凰灼痕骤然爆发出璀璨光芒,他掌心的鲜血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顺着那道他划出的血痕,丝丝缕缕地渗入青铜棺的缝隙之中。
殿角的冥河艄公眼中第一次闪过骇然之色,他失声低语:“疯子……他不要独承道统……他是要把这‘叩选之权’,分给殿外的万千凡人!”
咔……咔嚓……
在万民愿力的加持下,那沉重无比的青铜棺盖,竟真的缓缓升起了一线缝隙。
一只手,从中探了出来。
那是一只苍白枯瘦到极致的手,五指蜷曲如铁钩,指甲漆黑如墨,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死寂气息。
这气息,竟与先前在义庄被哭声震散、附着在九叔左臂上的灰雾同出一源!
然而,这只手并没有抓向九叔。
它缓缓抬起,越过九叔的肩膀,指向他的身后。
在那里,倒殿的尽头,不知何时浮现出了一面巨大的镜墙。
墙面并非光滑,而是由无数被删除、被抹掉的民间术法残句拼凑而成,字迹斑驳,怨气冲天。
这,便是“民道镜墙”。
那只黑手在空中虚虚点了三下。
第一下,似乎在说:你未能通过我的考验。
第二下,似乎又在说:你通过了你的考验。
第三下,点在了那面镜墙之上,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怨毒。
九叔凝视着那只手,又回头看了看那面镜墙,脸上的凝重忽然化为一抹释然的轻笑。
“原来……你也不是‘初代’。”他缓缓说道,声音平静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你只是第一个被‘道’选中,然后又害怕被后来者取代的可怜人。”
他不再看那只手,而是转过身,张开双臂,坦然面向那面汇聚了万千悲鸣的民道镜墙。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当这个‘主’了。”
他的声音响彻整座道殿,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我来当第一个,把‘道’还给百姓的人!”
话音落定,石破天惊!
那只探出棺外的黑手猛然一僵,随即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手一抓,竟死死扣住了棺沿,硬生生将自己的上半身从棺中强行拽了出来!
那是一张脸,一张与九叔有着七分相似,却布满了无尽怨戾与不甘的脸!
“你也配谈‘还’?!”
他死死盯着九叔的背影,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声低吼。
“我守此道千年,受万载孤寂,就是为了等一个……不说‘还’字,敢于独掌一切的继承者!”
风暴,在这一刻才真正降临。
与此同时,任家镇义庄的地底深处,那块沉寂已久的无名道碑,猛地一震,碑面竟毫无征兆地渗出鲜血!
血色流淌,在古老的碑文旁,缓缓勾勒出一行崭新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谶言:
“道归之时,九叔成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