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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照不进的夜(1 / 2)

铜铃凄厉的响声已经持续了整整三日。

那串挂在义庄大门上的铜铃,师父九叔在时,只有阴邪过境才会发出预警。

可如今,它却像是疯了一般,无风自响,尖锐的声波日夜不休地穿透薄雾,刺入每一个人的耳膜,仿佛在为这座失去了主人的庄子奏响最后的丧钟。

文才与秋生率领着守正卫的弟兄们返回义庄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萧索景象。

门前落叶堆积,往日里总是一尘不染的庭院也蒙上了一层死寂的灰。

村中的老人们远远地指指点点,浑浊的眼中满是敬畏与恐惧,嘴里反复念叨着那句已经传遍十里八乡的谶言:“九叔走了,义庄要塌了。”

秋生冲进义庄,直奔师父的房间。

那里的陈设一如往昔,只是空气中少了那股熟悉的墨香与糯米气息。

他扑倒在师父的书桌前,颤抖着手翻开了那本被摩挲得边角发卷的破旧笔记本。

上面没有高深的道法,只有一页页密密麻麻的字迹——“手搓火药配方,硝石七成五,硫磺一成,木炭一成五,精磨……”“无线电原理图解,线圈绕法……”

这些曾经被他视作不务正业的旁门左道,此刻却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扎进他的心里。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滴落在纸页上,洇开一团团模糊的墨迹。

师父,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留下的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与秋生的悲恸不同,文才的哀伤被一种更为深沉的冷静所包裹。

他没有进入房间,只是默默地站在庭院的墙角,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里堆放的一堆还未用完的火药原料。

硝石、硫磺、木炭,安静地躺在麻袋里,仿佛蛰伏的猛兽。

“师父说,要把‘镇僵道场’这四个字,刻到每一座村子的村口……”文才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却异常清晰地传入了秋生的耳中,“他没说……谁去刻。”

秋生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他看到了文才眼中燃起的一簇火苗,一簇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火苗。

两人没有再多言语,一种无声的默契在师兄弟之间迅速达成。

他们分头行动。

秋生负责绘制师父独创的符纹,那是比寻常符箓复杂百倍的纹路,蕴含着某种难以言说的韵律。

而文才则找到了守正卫的统领,这个被九叔从尸口下救回的汉子,对九叔的遗愿奉若神明。

“九叔公的遗愿,就是我们的使命!”文才的话语掷地有声,“以‘驱邪镇煞’之名,在十里八村的村口石墩、祠堂门楣,一切人流汇聚之地,刻下‘镇僵道场’四字,并附上师父的符纹!”

守正卫立刻行动起来。

起初,村民们半信半疑,有的人甚至觉得这是两个没了师父的徒弟在胡闹。

他们敬畏九叔,却不相信几个字和一些看不懂的图案能有什么用。

直到三天后的一个深夜。

凄厉的月光下,一头在山中游荡了数十年的游尸,循着生人气息摸到了村口。

它浑身青黑,指甲如刀,正要越过村口的石碑,异变陡生!

那石碑上新刻的“镇僵道场”四字,连同附着的符纹,竟在一瞬间迸发出刺目的金光。

游尸仿佛撞上了一道无形的雷电墙壁,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整个身体在金光中迅速碳化、崩解,最后“轰”的一声,炸成了一捧齑粉般的黑灰,随风而散。

目睹了这一幕的守夜村民吓得魂飞魄散,随即爆发出惊天的狂喜。

消息如野火般传开,整个乡里都沸腾了。

原先的怀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狂热的信奉。

村民们自发地在刻字的石碑、门楣前摆上香案,供奉香火。

孩童们甚至编出了一段童谣,在街头巷尾传唱:“镇僵道场四字真,九叔不在也有神!”

文才站在义庄门口,望着远处村落升起的一缕缕袅袅香火,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民愿,仿佛通过某种神秘的联系,正源源不断地汇聚而来。

他喃喃自语:“原来师父不是要建庙,他是想……种念。”

信仰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第七夜,子时。

义庄那口终日被铁链锁住的后院古井,突然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响。

井水不再清澈,而是变成了墨汁一般的黑色,浓稠得如同石油,散发着一股陈腐的尸臭。

紧接着,一具穿着破旧褪色的前代道袍的尸身,缓缓从黑水中浮了上来。

尸身面容枯槁,皮肉紧贴着骨头,仿佛一具风干的木乃伊。

守正卫的弟兄们大惊失色,当即就要架起火堆,用至阳之火将其焚毁。

“住手!”秋生却像疯了一样冲了过去,双膝跪地,重重叩首,声音嘶哑地喊道:“不能烧!这是咱们义庄的祖师爷!是师父的师父!”

那是三十年前,为抵御一波尸潮而战死的前任义庄之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这等邪物,不烧掉,难道留着过年?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文才脑中灵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