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店的奶油刚打发到湿性发泡时,三玖的手机震了震。是丁子轩发来的消息,只有简单的三个字:“胃药忘。”
末尾没加标点,像他匆忙间敲下的休止符。三玖看着屏幕,指尖在“已读”上悬了两秒,突然想起早上他出门时,白大褂口袋鼓鼓囊囊的,她还打趣说“装了什么宝贝”,原来是把胃药落在玄关的药盒里了。
“知道了,这就给你送过去。”她回完消息,把裱花袋塞进冰箱,对着正在给羊角包刷蛋液的二乃扬了扬手机,“我去趟医院,送个东西。”
二乃的动作顿了顿,眉梢挑得老高,像只嗅到腥味的猫:“送东西?我看是送爱心吧?丁医生现在可是医院的‘院草’,多少小护士盯着呢,你可得看好了。”
三玖的脸颊泛起浅浅的粉,像被烤箱的热气熏过。她拿起外套,声音硬邦邦的:“胡说什么,我走了。”
推开门时,风卷着樱花的碎屑扑过来,粘在她的发梢上,像撒了把碎糖。三玖拢了拢外套,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像被什么东西催着似的——二乃的话像颗小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说不清是在意还是别的。
医院的消毒水味隔着两条街就能闻到,却比平时多了点不一样的气息。三玖刚走进住院部大厅,就听到护士站传来一阵压抑的笑声,像群偷着聊天的小麻雀。
“你们看到丁医生今天的样子了吗?穿那件深灰色手术服,腰窄肩宽的,简直是从医学杂志里走出来的!”
“看到了看到了!早上查房的时候,他对7床的老奶奶笑了一下,我旁边的实习生脸都红透了!”
“还有昨天那个送锦旗的病人家属,非要给丁医生介绍对象,说她侄女是老师,结果被丁医生一句‘有女朋友’堵回去了,哈哈哈!”
三玖的脚步僵在原地,像被钉在了大理石地面上。手里的药盒边缘硌得掌心发疼,她这才发现,原来丁子轩在医院里,是这样被人谈论的——像件陈列在橱窗里的艺术品,被人悄悄议论着、欣赏着,连他说的“有女朋友”,都成了护士们茶余饭后的趣闻。
胃里突然泛起一阵涩意,像吞了口没加糖的浓缩咖啡。三玖深吸一口气,攥紧药盒往外科办公室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格外响亮,像在给自己壮胆。
走廊里擦肩而过的护士们还在低声说笑,目光时不时往某个方向瞟,带着点少女怀春的雀跃。三玖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去,心脏猛地一缩——
丁子轩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正低头听进修医生汇报病例。他穿着件深灰色的手术服,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锁骨,在惨白的天光下泛着冷白的光泽。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侧脸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把他的下颌线勾勒得愈发锋利,像把精心打磨过的手术刀。
他的手指夹着支钢笔,在病历上轻轻敲击时,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随着动作微微起伏,像条安静流淌的河。
三玖的呼吸突然变得有些滞涩,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她见过他穿着家居服的样子,头发乱糟糟的,眼底带着惺忪的睡意;见过他穿着风衣的样子,站在面包店门口,手里拎着给她买的羊羹;甚至见过他刚下手术台的样子,口罩勒出深深的红痕,眼底布满红血丝……可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丁子轩。
冷静、专注、带着点生人勿近的疏离,却又在听到进修医生说“病人恢复得很好”时,嘴角勾起极淡的笑意,像冰面下悄悄融化的春水。那种混杂着专业与温柔的气质,像杯加了冰的威士忌,烈得让人移不开眼。
原来二乃说的是真的。他确实很“惹眼”,尤其在这身代表着专业与权威的手术服里,像颗被精心切割过的钻石,无论放在哪里,都自带光芒。
走廊里的护士们还在偷偷打量,手机镜头的反光在角落里闪了闪,像群偷拍偶像的粉丝。三玖看着那片细碎的光亮,心里的涩意突然发酵成了尖锐的酸,像被柠檬精钻进了五脏六腑。
他是她的丁子轩啊。是会在她怀里蹭来蹭去的“小狗狗”,是会因为她一句“抱紧点”就红耳根的笨蛋,怎么能被这么多人盯着看?怎么能让她们用那种“觊觎”的眼神议论?
这个念头像团烧起来的野火,瞬间窜遍了四肢百骸。三玖攥着药盒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几乎是凭着本能,朝着走廊尽头的身影走了过去。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像串越来越急的鼓点。丁子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时,眼底还带着点刚从病例里抽离的专注,看到是她,才慢慢漾开温柔的笑意,像冰面彻底融化成了春水。
“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放得很软,自动忽略了周围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不是说下午……”
话没说完,三玖突然踮起脚,伸手按住他的后颈,用力把他的脸往下拉。
丁子轩的瞳孔猛地收缩,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进修医生和旁边的护士都惊呆了,手里的病历差点掉在地上,像群被按下暂停键的雕塑。
下一秒,三玖的唇狠狠撞在了他的唇上。
不是平时那种温柔的、带着试探的触碰,而是带着点蛮横的力道,像只宣告领地的小兽,用最直接的方式,在他唇上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消毒水的味道混着他刚喝过的绿茶香,在唇齿间炸开,像场突如其来的雷暴。
丁子轩的身体彻底僵住了,像尊被施了定身咒的石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颤抖——不是害怕的抖,是带着点愤怒和倔强的颤,像只炸了毛的猫,爪子紧紧攥着他的手术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和护士们倒吸冷气的轻响。
三玖闭着眼睛,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像濒死的蝶。她能感觉到丁子轩的唇瓣从最初的僵硬,慢慢变得温热柔软,甚至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想要退缩的瞬间,轻轻动了动,像在回应她的冲动。
这个细微的回应像道催化剂,让她心里的醋意和委屈彻底决堤。她踮得更高,吻得更用力,像要把所有盯着他的目光、所有议论他的声音,都堵在这个吻里,让所有人都看到——
他是她的。
只能是她的。
直到肺里的空气快要耗尽,三玖才猛地推开他,脸颊红得像被火烧过,胸口剧烈起伏着,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她不敢看周围的人,更不敢看丁子轩的眼睛,只能死死攥着他的手术服,声音带着点发颤的凶狠:“丁子轩,你是我的。”
丁子轩的眼底还带着点未散的震惊,唇瓣被她咬得发红,像颗被揉过的樱桃。他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和紧抿的唇,看着她眼底那团未熄灭的、带着醋意的小火苗,突然低笑出声。
不是嘲笑,是带着点纵容的、无奈的温柔,像看到了偷藏鱼干的猫。
“嗯,是你的。”他的声音带着点被吻得发哑的磁性,不仅没生气,反而伸手,轻轻拂去她嘴角沾着的发丝,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一直都是。”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走廊。进修医生和护士们的脸都红透了,像被煮熟的虾子,低着头假装看地面,耳朵却竖得像雷达,生怕错过一个字。
三玖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意和委屈突然就散了,只剩下满满的、发烫的羞赧。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强吻了丁子轩。
“我……”她张了张嘴,想道歉,又觉得没骨气,最后只是把手里的药盒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想跑,像只闯了祸的兔子。
丁子轩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让她怎么也挣不开。他低下头,凑近她的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戏谑的温柔:“送完药就想跑?刚才不是很勇敢吗?”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烫得三玖的耳朵瞬间红透了。她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放开我……”她的声音带着点发闷的羞恼,像只被抓住的小兽。
“不放。”丁子轩的语气很笃定,像在做一台不会出错的手术,“还有账没算呢。”
他转过身,对着目瞪口呆的进修医生和护士扬了扬下巴,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权威:“病例下午再汇报,你们先去忙。”
众人如梦初醒,像被按下播放键的木偶,低着头飞快地溜走了,连脚步都带着点慌乱,像在躲避什么甜蜜的“灾难”。
走廊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块被打碎的棋盘。
丁子轩拉着三玖走进旁边的值班室,关上门的瞬间,把她按在了门板上。他的手撑在她耳侧,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消毒水的味道被隔绝在外,只剩下彼此越来越近的呼吸。
“现在可以说了,”他的目光落在她发红的唇上,像被磁石吸住的铁屑,声音带着点危险的沙哑,“刚才那股子凶劲,哪来的?”
三玖的脸颊红得快要滴血,像被他这句话烫化了。她别过头,看着窗外的樱花树,声音细得像蚊子哼:“没什么……”
“没什么?”丁子轩的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逼着她转过头看着自己,眼底的笑意带着点促狭的了然,“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他太了解她了。了解她的温柔,也了解她的倔强,更了解她这点藏不住的小醋意,像杯加了太多糖的酸梅汤,酸得明显,却也甜得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