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药,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指腹下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是药物副作用的反应。过了半分钟,他直起身,对着楼梯间的镜子整理衬衫,指尖反复摩挲着眼下的乌青,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三玖捂住嘴,才没让哽咽声漏出来。原来他每天准时出现在病房的“早安”,是用深夜的手术、药物的副作用和硬撑的清醒换来的;原来他笑着说“没事”的背后,藏着这么多她不知道的疲惫和痛苦。
她悄悄退回病房,躺回床上时,眼泪已经湿透了枕巾。
清晨丁子轩推门进来时,她闭着眼装睡,感觉到他坐在床边,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顶,动作温柔得像在碰易碎的瓷器。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药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落在她的额头上,像片冰凉的羽毛。
“再睡会儿,粥快熬好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用尽了力气才发出的声音。
她听到他起身去热粥,听到勺子碰撞碗沿的轻响,每一声都像锤子,敲在她的心上。
第三日的真相与颤抖的拥抱
第三天早上,三玖睁开眼时,丁子轩正坐在床边削梨。他的动作比昨天更慢了些,削到一半,刀刃突然在梨皮上划错了方向,连带着指腹上的旧伤又裂开了,血珠滴在白色的被单上,像朵突兀的红梅。
“别削了!”她猛地坐起身,抢过他手里的刀扔在桌上。
丁子轩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她的动作惊到,脸色白得像宣纸,嘴唇泛着青紫色。他想笑,嘴角却扯不出弧度:“怎么了?吓着你了?”
三玖看着他眼下的乌青蔓延到颧骨,看着他手腕上突出的青筋,看着他白大褂口袋里那瓶快要空了的药,眼泪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你是不是在吃药?是不是因为我,你才……”
丁子轩的眼神慌了,像被戳破秘密的孩子,伸手想捂住她的嘴,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无力地垂了下来。他张了张嘴,想说“没有”,喉咙却像被堵住了,只能发出点沙哑的气音。
“你瘦了多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伸手去抱他,却被他身上的骨头硌得生疼,“你知不知道那药有副作用?你不要命了?!”
“我没事……”他的声音很轻,像片羽毛,“手术不能拖,病人等不起……”
“那你呢?”三玖打断他,眼泪砸在他的衬衫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你就不是人吗?你就不用休息吗?丁子轩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累赘,才宁愿靠药撑着,也不肯让我知道你有多累?”
“不是的!”他猛地抱住她,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声音带着浓浓的哽咽,“我只是怕你担心,怕你又乱跑,怕你……”
怕你知道了,又会自责得睡不着;怕你看到我这副样子,会心疼得掉眼泪;怕你觉得,是你拖累了我。
这些话他没说出口,却被紧紧的拥抱传递得清清楚楚。三玖靠在他消瘦的胸膛上,能听到他过快的心跳,像擂鼓般撞击着她的耳膜,那是药物副作用的证明,也是他隐忍的爱。
输液管里的药液还在滴,阳光透过窗户,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三玖突然明白,丁子轩的爱从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是这种带着疼痛的支撑——他把所有的疲惫和风险都自己扛了,只把温柔和安稳留给她;他用消瘦的肩膀,撑起了她的世界,也撑起了那些等待手术的生命。
“丁子轩,”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却异常坚定,“今天起,我乖乖待着,绝不乱跑。你也答应我,别再吃药了,好不好?”
丁子轩的身体僵了僵,随即在她发顶轻轻点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好。”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和药液滴落的轻响。三玖靠在他怀里,指尖轻轻划过他突出的脊椎,像在数着他这些天受的苦。她知道,这三天的药副作用不会立刻消失,他的消瘦也不会一夜恢复,但只要他们还能这样抱着,只要他肯把脆弱展给她看,就总有痊愈的一天。
阳光渐渐爬满病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棵相互依偎的树,根在地下紧紧纠缠,叶在风里轻轻触碰。
这样就很好。
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