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墨阳和墨芹第一次睡在柔软的羽绒被里。暖气管烘得整个房间像春天,而墨芹抱着新裙子,哭湿了枕头。
“你们真要跟爷爷走?”夏婉堵在门口,嘴唇咬出血来,“不要娘了?”
墨阳看着母亲凹陷的脸颊和冻的通红的手指,突然笑了:“那娘呢?您把别人的孩子当宝,亲生儿女当草的时候,想过今天吗?”
夏婉如遭雷击般踉跄后退。
墨阳猛地坐起,冷汗浸透睡衣。窗外,天还没亮。
清晨,墨阳站在镜子前,缓缓扣上军装的最后一颗纽扣。
镜中的少年眉眼冷峻,已看不出曾经的脆弱。
他选择了外公,选择了富足与权力,也选择了永远掩埋那个在破窑洞里饿着肚子等母亲的孩子。
可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是觉得空了一块?
烈日炙烤着陆军军官学校的训练场,汗水顺着墨阳的下颌滴落,他的军装早已湿透,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全体——立正!”教官厉声喝道。
墨阳的脚跟并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目光如炬,直视前方。
教官踱步到他面前,锐利的目光上下扫视,最终满意地点头:“墨阳,出列!”
墨阳向前一步,站得笔直。
“从今天起,你担任第一小队队长。”教官的声音洪亮,回荡在整个训练场,“我希望所有人都能以他为榜样!”
队列中传来低声的议论,有人羡慕,有人不服,但墨阳始终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是,长官!”
观礼台上,苏志远一身笔挺的将军制服,帽檐下的双眼微微眯起,嘴角噙着一丝满意的笑。
他身旁的副官低声道:“将军,少爷的表现确实出色。”
苏志远轻哼一声:“比他那个不成器的父亲强多了。”
副官不敢接话,只是恭敬地点头。
苏志远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墨阳身上,看着他带领小队完成战术演练,动作干净利落,指挥果断有力。
这才是他苏家的血脉。
而不是那个离经叛道跑了的夏婉和墨寒。
当晚,苏志远在阳明山别墅的书房里召见了墨阳。
书房内,檀木书桌上摊开着一份文件,墨阳站在桌前,军装笔挺,神情肃穆。
“阳阳。”苏志远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威严,“你在学校的表现,我很满意。”
墨阳微微低头:“都是爷爷栽培得好。”
苏志远笑了笑,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地契,推到墨阳面前:“这是我在市郊的一处房产,从今天起,它是你的了。”
墨阳一怔,抬头看向外公。
苏志远继续道:“不仅如此,我在银行的股份、军部的人脉,将来都会交到你手上。”
墨阳喉结滚动,低声道:“爷爷,我……”
“你不需要推辞。”苏志远打断他,目光灼灼,“你是我唯一的指望。”
墨阳沉默片刻,最终郑重地点头:“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晚饭时,墨芹穿着精致的洋装,乖巧地坐在餐桌旁,听着外公和哥哥谈论军部的事。
苏志远瞥了她一眼,随口道:“小芹,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墨芹放下筷子,温顺地回答:“听爷爷的安排。”
苏志远满意地点头:“李家的长子刚从美国回来,家世不错,你们可以见见。”
墨芹的手指微微收紧,但脸上依旧挂着甜美的笑:“好的,外公。”
墨阳看了妹妹一眼,没有说话。
夜深人静,墨阳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的灯火出神。
墨芹轻轻推开门,走到他身旁,低声道:“哥,爷爷今天说的……是真的吗?”
墨阳没有回头:“什么?”
“他要让你继承一切。”墨芹的声音有些飘忽,“我们终于不会再像从前那样饱一顿饥一顿了。”
墨阳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影,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以前的事别提了,爷爷听见会不高兴的。”
墨阳转头看她,月光下,妹妹的眼里有隐隐的水光。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放心,有我在。”
墨芹靠在他肩上,声音几不可闻:“哥,有时候我会想……如果爹和娘在,会不会不一样?”
墨阳的身体僵了一瞬,最终只是淡淡道:“别想了,睡吧。”
书房里,苏志远站在窗前,手里捏着一杯威士忌,目光深沉。
副官站在身后,低声道:“将军,少爷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苏志远冷笑一声:“墨寒和夏婉那两个叛徒,生的儿子倒是有用。”
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眼神锐利如刀。
他要让墨阳成为党国最锋利的剑。
至于那些不该存在的过往……必须永远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