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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简朴的婚礼(2 / 2)

\"王同志...\"

\"夏婉同志你放心!\"王树槐突然站起来,脑袋差点撞到低矮的房梁,\"我、我就是想照顾你们...不、不图别的...\"他慌乱地比划着,\"矿上给我分了套房子...你和孩子住里间...我、我睡外间...\"

夏婉望着这个语无伦次的男人,突然发现他浑浊的眼睛里有种令人心碎的真诚。

她想起墨寒,那个高大英俊的特工,会用法语念情诗,会跳华尔兹,却从不会在寒冬里为了一车煤走二十里雪路。

夜深人静,孩子们吃饱睡下后,夏婉取出珍藏的结婚照。煤油灯下,墨寒年轻英俊的面容仿佛在凝视她。她轻轻抚摸照片,突然发现相框角落里有道不起眼的裂缝,是去年大会上被砸的,当时她用米汤一点点粘好。

\"墨寒...\"她对着照片喃喃自语,\"如果你能回来多好...\"

窗外传来王树槐劈柴的声音,闷闷的斧声在雪夜里格外清晰。

夏婉透过窗缝看去,那个身影正在月光下奋力挥斧,每砍几下就停下来往手上哈口热气。

劈好的柴火整整齐齐码在墙角,足够烧半个月。

第二天清晨,夏婉被墨辰的尖叫声惊醒。

孩子浑身滚烫,小脸惨白,嘴角还挂着呕吐物,这是饿出来的急性胃炎。她抱起孩子就往矿医院冲,却在门口撞上扛着石灰来的王树槐。

\"给我!\"王树槐扔下石灰袋,一把抢过孩子就往山下跑。夏婉追着他踉踉跄跄的背影,看着他脚上的破胶鞋在雪地里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

医院走廊里,王树槐蹲在墙角,盯着自己脏兮兮的指甲发呆。护士出来说孩子要住院观察,得先交二十块钱押金。夏婉翻遍全身只有八块三毛,急得直掉泪。

\"给。\"王树槐突然塞过来一卷钞票,\"先、先拿着...不够我再去借...\"

夏婉数了数,整整五十块八毛,不知是这个矿工攒了多久的血汗钱。她抬头想说话,却看见王树槐正用袖子偷偷擦眼睛,粗壮的手臂上还有输血的针眼。

\"你...\"

\"我、我o型血...万能...\"他结结巴巴地解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掏兜,\"对了...给孩子买了糖...\"

掌心里是两颗快化掉的水果糖,黏糊糊的糖纸上印着\"上海大白兔\"——和几年前墨寒捎来的一模一样。

三天后墨星出院时,夏婉在病房门口拉住王树槐的袖子:\"我们...我们去登记吧。\"

王树槐像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黝黑的脸涨成紫红色:\"夏、夏同志...你、你别勉强...\"

\"不勉强。\"夏婉看着病房里啃苹果的墨星,\"孩子需要个家。\"

婚礼定在腊月二十八,矿上放假前一天。说是婚礼,其实就是矿区食堂摆四桌酒,请了王雪梅兄妹和几个知根知底的同志。

夏婉用王雪梅送来的的确良布做了件浅蓝色罩衫,王树槐则破天荒穿了件借来的中山装,领口勒得他直冒汗。

\"一拜天地!\"王雪梅穿着妇联主任的制服,声音洪亮。

夏婉弯腰时,瞥见王树槐的新布鞋里露出厚厚的纱布,他昨天为修新房门槛,脚趾被砸伤了。此刻他正努力把身体重量放在脚跟,疼得太阳穴青筋直跳。

\"二拜高堂!\"

对着空椅子鞠躬时,夏婉想起下落不明的墨寒。她偷瞄身旁的男人,发现他闭着眼睛念念有词,后来才知道他在对亡兄的灵位告罪,说没照顾好侄子们。

\"夫妻对拜!\"

王树槐紧张过度,脑袋重重磕在夏婉额头上,两人同时\"哎哟\"一声,引得宾客哄堂大笑。念誓词时,这个爆破员把\"相敬如宾\"说成了\"相敬如冰\",又是满堂喝倒彩。

\"礼成!\"

孩子们欢呼着扑向饭桌。墨辰第一次吃到完整的白面馒头,小脸上全是幸福;墨鹤则偷偷把肉丸子包在手绢里,被夏婉发现后红着脸说是留给李奶奶的猫。

酒席散后,王树槐果真如承诺的那样,抱着铺盖去了外间。夏婉半夜起来倒水,看见这个一米七八的汉子蜷缩在两张拼起来的长凳上,鼾声如雷,怀里还紧紧搂着个布包,里面是明天要给孩子们做的冻豆腐。

月光透过新补的窗户,温柔地洒在熟睡的孩子们脸上。

夏婉轻轻抚摸墨辰恢复血色的小脸,突然发现孩子枕头下露出半张糖纸。她悄悄抽出来,是那颗\"上海大白兔\",糖纸上歪歪扭扭写着\"谢谢爸\"三个铅笔字,明显是墨云握着妹妹的手写的。

夏婉捏着糖纸,望向厨房里那个鼾声如雷的身影。

简朴的婚礼在这个滴水成冰的冬夜,十二年来第一次,她感到某种温暖的、近似家的东西,正在这间简陋的屋子里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