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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战争罪行34(2 / 2)

\"你在故意激怒我。\"安度因平静地说。

\"成功了吗?\"

\"是的。\"

\"很好。现在可以滚了。\"

\"不。\"这个回答让王子自己都感到惊讶,\"当初是你主动要求见我。你内心深处渴望向一位牧师倾诉,却又不能召唤部落的神职人员——那等于承认你需要告解。所以选择我这个'敌人'反而更简单,用唇枪舌剑来掩饰对死刑的恐惧。但你没明白一点,加尔鲁什。作为牧师,我坚信自己的使命。无论你愿不愿意,我都会在这里陪你。因为说不定...在某个瞬间,你会庆幸有人在场。\"

\"我宁可烂在虚空风暴的垃圾堆里,也绝不会听你这些废话!\"

兽人的伪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安度因这才明白,先前那故作平静的姿态耗费了他多少气力。此刻的加尔鲁什像甩掉破斗篷般卸去伪装,虽然没有进入血怒状态,但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暴怒中颤抖。他巨大的拳头不断握紧又松开,指节发出危险的咔响。

兽人嫌恶地啐了一口,继续咆哮道:\"你每天顶着那张道貌岸然的嘴脸,抱着你那宝贝圣光招摇过市。你以为只要忍气吞声盯着我的审判,我就会改过自新?所有人都在对我指手画脚,小子,你也不例外。\"

\"我只是想帮你——\"

\"帮什么?\"加尔鲁什声调陡然拔高,\"帮我死得体面些?还是把我驯养成摇尾乞怜的座狼?难道看我戴着镣铐像野兽般爬行还不够?这就是你圣光的旨意?\"

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安度因胸口。

\"不,圣光的法则并非...\"

\"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也敢妄谈圣光?\"兽人发出刺耳的大笑。

\"我至少明白——\"

\"你什么都不明白!\"加尔鲁什突然俯身,锁链哗啦作响,\"你连母亲的裙角都没挣脱多久吧?\"

安度因像挨了一记耳光般猛地后仰。

\"别扯上我母亲!现在讨论的是你几小时后的...\"

\"看啊!联盟的傲慢嘴脸!\"兽人獠牙间迸出唾沫星子,\"你们永远觉得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是对的!\"

王子呼吸变得急促,指节因攥拳太紧而发白。就在这时,牢门突然打开,游学者周卓带着祝家兄弟翩然而入。三人神色恬淡得仿佛没听见任何争吵,唯有加尔鲁什对着他们发出威胁的低吼。

\"退后。你该明白我们并无恶意。\"罗轻声说道。

娇小的周卓已摆出防御姿态,安度因突然意识到这位看似恬淡的游学者才是真正危险的存在。加尔鲁什瞪着他们,最终发出一声挫败的低吼退到墙角。法师撤去结界,侍从们端进盛着绿咖喱鱼的托盘。待周卓念完咒文,三人如来时般静默地退出了牢房,铁门在魔法锁链声中重重闭合。

\"加尔鲁什,听着——\"安度因正欲警告毒药之事。

\"该听的人是你,小子。\"兽人咧开狰狞的笑容,\"我真期待你加冕那天——那将是部落的庆典。无论我死活,我们都会攻入暴风城。听见了吗?我们会像飓风般碾过街道,把你那些渴求和平的子民撕成碎片。最后把你那具妄想拯救世界的可怜身躯插在矛尖上,看着王城在烈火中化为灰烬。\"锁链随着他的狂笑哗啦作响,\"到时候,无论圣光给你什么来世......你父母终将后悔,当年蒂芬王后怎么没流产。\"

安度因的呼吸凝固了。白炽的怒焰从骨髓里爆燃,他几乎听见圣光在血管里沸腾的嘶鸣。此刻他只想用神圣之火灼穿这张恶毒的嘴,或者直接撕开这个兽人的颅骨抹杀其存在——作为高阶牧师,他完全能做到。

也许薇瑞莎是对的。也许此刻沉默才是圣光的旨意。他竟天真地相信这个满嘴诅咒的野兽还有救赎可能?加尔鲁什说得对,有些心脏永远浸不透光明。

\"他确实想杀我,\"安度因心想,\"若有机会,此刻就会动手。让他死去或许世界真会更好。\"

加尔鲁什看着暴风城王子强忍怒意的模样,发出刺耳的大笑。他将太阳果汁浇在咖喱上,端起碗凑向獠牙——

安度因突然发出一声半哽咽半怒吼的怪响,猛地将手臂穿过魔法屏障打翻了兽人手中的餐碗。陶碗砸在石榻上,酱汁溅满囚床。

兽人闪电般攥住安度因的手腕狠拽,王子整个人\"砰\"地撞上铁栅。随着骨骼错位的脆响,安度因痛得眼前发黑。

\"生气了?小子?\"加尔鲁什喷着热气的獠牙近在咫尺,\"看来是我赢了!\"

\"食物...有毒...\"安度因从牙缝里挤出字句。

\"撒谎!\"兽人拧着手腕加重力道,\"虽然隔着栅栏掐不死你,但扯断这条胳膊绰绰有余。\"

圣光如蜜流淌过剧痛的关节。安度因忽然平静下来,不再挣扎,只是凝视着兽人。加尔鲁什说得对,扯断人臂对他就如摘草茎般轻松。但此刻被钳制的王子异常安宁——他做了正确的事,这就够了。

兽人喘着粗气与他对峙,却发现对方眼中没有泪光。这时窸窣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那只安度因曾见过的牢房老鼠正贪婪啃食打翻的鱼肉。突然它浑身抽搐,口鼻涌出带血泡沫,痉挛的爪子徒劳抓挠石缝,最终僵直不动了。

安度因喉结滚动着移开视线,正对上加尔鲁什探究的目光。兽人猛地甩开他,力道大得让王子踉跄后退。

揉着早已被圣光治愈的手腕,安度因头也不回地叩门离去。临行前他对祝踏岚说:\"宣判时,请卸下他的镣铐。\"

\"殿下,这不合规矩...\"

\"至少解开脚链。让他在最后时刻以战士的姿态行走。\"王子声音很轻,\"六名守卫足够应付逃跑——虽然我认为他不会。他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熊猫人守卫交换眼神:\"我们会转达祝掌门,但不敢保证。\"

贾季今天过得并不轻松。作为法庭信使,他立誓绝不泄露信件内容及收发者身份,因此他的服务总是供不应求——尤其是今天。

清晨他先为沃金酋长送信给吉安娜女士,又带回了口信。接着将游侠将军薇瑞莎·风行的便笺转交其姊,却只换来一句\"滚出去\"的怒吼。不过薇瑞莎终究还是收到了回音——来自安度因王子而非希尔瓦娜斯。当周卓开启通往达拉然的传送门时,贾季在喷泉边找到了正凝视双子的高等精灵。两个红发半精灵男孩大笑着将硬币抛向空中,许愿币在阳光下划出闪亮的弧线。

\"游侠将军阁下。\"贾季按礼制躬身,目光扫过嬉戏的男孩们,\"有您的口信。\"

薇瑞莎血色倏然褪去。起身时衣袂惊飞了喷泉边的鸽子,两个孩子立刻不安地停下游戏。

\"马上回来。\"她安抚道,引着信使走到月桂树荫下,\"请讲?\"声音里绷着克制的颤抖。

\"暴风城安度因·乌瑞恩王子口信:'他活着。我不愿让孩子既失去父亲,又失去母亲。何去何从,唯君决断。'您要回复吗?\"

春风吹落满树白花,有几瓣沾在她突然松弛的肩头。薇瑞莎抬手接住其中一片,指尖圣光流转间,花瓣化作了晶莹的冰晶。

\"请转告王子——\"她将冰晶按在胸口,\"罗宁会感谢他。\"

死去的战马依旧如生前般疾驰,不知疲倦。它的骑手也如往日般杀戮果决,毫无倦意。森林中遍布狼、熊、鹿与蜘蛛的尸体。任何不幸挡在她面前的生灵都难逃一死,且未必能得个痛快。

女妖之王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饱含愤怒与悲痛。希尔瓦娜斯被一种遭人背叛的恶心感啃噬着。这声尖啸令途中的一头灰熊四肢发软、战栗不已。无数箭矢穿透它的毛皮,巨兽在痛苦中哀嚎着倒下,砸在覆满苔藓的地面上。希尔瓦娜斯沉醉于它的痛苦。她翻身下马,低吼着扑向一匹龇牙的野狼——直到女妖之王徒手拧断它的脖颈,狼嚎才戛然而止。

多么难以忍受的痛楚啊……与维蕾萨共处这些天来,她始终被这种煎熬折磨着。只是此刻,其中曾掺杂的那一丝欢愉早已荡然无存。

唯有苦痛与憎恨。

希尔瓦娜斯的皮甲浸透鲜血,她却浑不在意。唯有将痛苦施加于他人,才能稍解己身煎熬。既然无法触及维蕾萨、妹妹、或是小月亮……那就让这些活物来承受她的悲怆与绝望吧。

她攥着狼首踉跄两步,睫毛因血渍黏连成簇。当那颗头颅咚然落地时,希尔瓦娜斯突然跪倒,像失去一切的孩童般掩面痛哭。

小月亮……

啜泣声渐止,灼痛化作坟墓般的冰冷平静。她站起身,舔去唇边血迹。

早该明白的。当她天真地妄想改变命运、重新学会爱与感知时,那份剜心之痛就是警告。希望、爱、信任与欢愉——这些属于生者与弱者的情感,早已在她心中湮灭。毕竟所有亲近之人,终究都如吉安娜的学徒金迪所化的紫霭,从指缝间溜走了。

永远地。

将情绪倾泻于血泪之后,她再度跨上骸骨战马。从今往后,被遗忘者的黑暗女王、女妖之王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绝不会再犯下\"相信自己还能去爱\"这般愚蠢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