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倚窗看着水面,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正缓缓靠向茶铺后巷。
船头渔夫斗笠压得极低,收网的动作却带着行伍之人的利落。
老板娘拎着铜壶过来续水,袖口无意拂过桌面。
一枚菱角壳落在苏沐盏边,壳底刻着极小的戌时三刻。
“客官尝尝新烘的松子。”
她笑着推过白瓷碟,指尖在桌面轻轻一划。
水痕瞬间凝成个“危“字,又迅速蒸发。
白若雪捻松子的手顿了顿。
苏沐面不改色地磕开松壳。
“老板娘贵姓?“
“夫家姓秦,客官叫我秦筝便是。”
她笑着收起茶吊。
“戌时三刻有场好戏,三位莫错过。”
银铃声渐远,人已消失在楼梯拐角。
楼下琴音忽转急促。
山羊须先生讲到精彩处。
“那砍柴郎误入古琴谷,听得仙音袅袅,归家后竟无师自通……”
“放屁!”
堂下突然站起个疤脸大汉。
“天音阁秘术分明得自九幽!”
他摔杯而起,满堂茶客噤若寒蝉。
紫蝶的琴音戛然而止。
疤脸大汉狞笑着逼近说书台。
“老头,再胡咧咧,舌头别要了!”
山羊须先生抖如筛糠,盲眼琴师却慢悠悠调着弦。
“这位爷,九幽的《离魂调》可不是这么唱的。”
他枯指一划,弦音尖利如枭啼!
疤脸大汉猛地捂耳暴退三步,撞翻两张茶桌!
“要听正版,得去蚀骨渊。”
琴师摸索着端起茶盏。
“不过嘛……”
他吹开浮沫。
“三日前那儿醉倒不少人,怕是唱不出来了。”
大汉脸色铁青,袖中寒光一闪!
白若雪的冰珠却先一步打中他手腕。
匕首“当啷“落地,裹着厚厚冰霜。
“滚。”
白若雪指尖把玩着第二颗冰珠。
大汉怨毒地扫视楼上,踉跄冲出茶铺。
满堂茶客如梦初醒,喝彩声几乎掀翻屋顶。
盲眼琴师朝二楼拱拱手。
“谢姑娘援手。”
紫蝶抱着琴跑上楼,小脸兴奋得通红。
“白姐姐好厉害!那琴师爷爷更厉害!”
“雕虫小技。”
白若雪弹飞冰珠。
珠子落进窗下乌篷船里,正砸在渔夫斗笠上。
渔夫抬头,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唯独左耳缺了半片。
戌时三刻,茶铺打烊。
秦筝引着三人从后门出,巷子深处停着那艘乌篷船。
“上船说。”她率先跳上船板。
舱内狭小,仅一桌一榻。
缺耳渔夫摘下斗笠,露出一道横贯额角的旧疤。
“水月轩暗卫,代号鱼肠。”
他声音沙哑。
“洛轩主命我传讯,九幽圣女现身沉星湖,似在打捞蚀月轮残片。”
秦筝点亮油灯,昏黄光晕里,她褪去市侩笑容。
“沉星湖底有暗流直通镜湖,若被她拼齐蚀月轮……”
她蘸茶水在桌面画出镜湖与白塔。
“水月轩的水镜大阵首当其冲。”
油灯爆了个灯花。苏沐摩挲着袖中阴月钥。
“她捞不上来。”
“哦?“秦筝挑眉。
“蚀月轮残片沾了醉仙酿。”
苏沐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此刻应该……”他指尖轻叩桌面。
遥远的沉星湖深处,一块蚀月轮碎片正卡在暗礁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