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天体物理学研讨会的会场冷气开得太足,沈星河下意识拢了拢西装外套。左手腕上的机械表轻轻硌着骨头,表带内侧刻着的“Sxh”三个字母,是江野去年生日送他的礼物——此刻指针正指向上午十点整,距离顾言之的主题演讲还有三分钟。
“紧张?”江野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温热的气息。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西装,衬得肩宽腰窄的身形愈发挺拔,左手插在裤袋里,右手却悄悄在桌下握住了沈星河的手。指腹摩挲着对方微凉的指节,这是他们之间无需言说的安抚方式。
沈星河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只是没想到顾师兄会突然加塞这场演讲。”他看向主席台旁的休息室门,顾言之的身影刚从里面闪过,“会议手册上原本没有他的名字。”
江野的眼神冷了几分。来之前,陆泽言就黑进会议系统查过,顾言之的演讲申请是三天前临时通过的,审批人恰好是他在国外发表论文时的合作导师。“苏清晏查到,他最近和林氏集团走得很近。”江野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易察觉的戾气,“林薇薇给了他一笔钱,够他在瑞士买套湖景公寓。”
沈星河的指尖顿了顿。他不是不谙世事的学生,顾言之突然回国、突然出现在研讨会、突然加塞演讲,这一连串的“突然”背后,藏着的算计几乎昭然若揭。只是他没想到,昔日在大学实验室里一起熬夜看数据的师兄,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欢迎”他。
会场的灯光暗了下来,主席台上的大屏幕亮起,映出顾言之的名字和头衔。男人穿着熨帖的白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走上台时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仿佛还是当年那个会耐心教他调试观测设备的师兄。
“感谢组委会给我这个临时加塞的机会。”顾言之对着话筒微微欠身,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沈星河的方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今天想和大家分享的,是暗物质探测领域的一些‘传承’与‘突破’。”
他顿了顿,切换出第一张幻灯片——那是七年前的大学实验室,穿着白大褂的顾言之站在仪器前,身后的沈星河正低头记录数据,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身上,画面模糊却带着青春的暖意。
“这张照片是我和星河大学时拍的。”顾言之的声音带着怀旧的温情,“那时我们共用一台老旧的光谱仪,为了一个数据峰值能争论到天亮。可以说,没有当年那些深夜的探讨,就没有星河今天在暗物质领域的成就。”
台下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学术圈最讲究师承与传承,顾言之这番话,看似在缅怀往事,实则在不动声色地塑造“领路人”的形象——暗示沈星河的研究根基,是建立在他的铺垫之上。
沈星河的指尖攥紧了钢笔,笔帽上的金属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他记得那张照片的拍摄背景:那天顾言之把他的观测数据改错了三个关键参数,两人吵到差点掀翻实验台,最后还是系主任来调解才作罢。
“顾师兄对我的帮助确实很大。”沈星河侧头对江野低语,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尤其是教会我,数据不能作假。”
江野的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按了按,眼底的寒意更甚。他放在桌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泽言发来的消息:【已锁定顾言之的ppt源文件,发现三个数据图层有修改痕迹,正在扒他的邮箱记录。】
主席台上,顾言之还在继续他的“深情回忆”。“星河那时很腼腆,拿到第一个观测数据时,紧张得手都在抖。”他笑着切换幻灯片,展示出一组早期的暗物质模型图,“这是我们当年合作的初稿,虽然简陋,但能看出后来‘星河三号’模型的雏形——”
“顾教授。”后排突然有人举手,是剑桥大学的物理学教授艾伦,“据我所知,沈博士的早期论文从未提及与您的合作,这是否意味着……”
顾言之早有准备,从容地打断:“那时我们只是非正式合作,星河比较低调。”他话锋一转,突然放出一张两人的大学合照,照片里沈星河穿着学士服,顾言之站在他身边,手臂搭在他肩上,“就像这张照片,很多人不知道,当年是我鼓励星河报考天体物理专业的。”
台下的议论声更大了。有几个不明就里的年轻学者开始点头,仿佛默认了顾言之是沈星河的“学术领路人”。江野的指关节捏得发白,放在桌上的右手已经握住了西装外套的下摆——他准备起身了。
沈星河按住他的手腕,用眼神示意“别动”。他的掌心很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江野对上他的目光,那片浅琥珀色的瞳孔里没有慌乱,只有冷静的锋芒,像观测镜里精准锁定目标星体的星轨。
“顾师兄似乎忘了。”沈星河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江野耳中,“报考那天,你正在和系花约会,还是我帮你代签的到。”
江野低笑出声,引来前排几位学者的侧目。他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领带,心里却在盘算着,等会儿该让苏清晏怎么做空顾言之参股的那几家科技公司。
顾言之显然没料到沈星河会在台下“拆台”,脸上的笑容僵了半秒,随即又恢复自然。“看来星河的记性比我好。”他话锋一转,开始讲解自己的研究模型,“基于早期的合作基础,我团队最新的模型解释了暗物质在星系边缘的分布异常——”
他的讲解越来越偏离学术轨道,每提出一个观点,都会刻意强调“与沈博士的研究方向不谋而合”,甚至直接引用“星河三号”模型的两个关键结论,却绝口不提数据来源。
沈星河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快速书写,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会场里格外清晰。江野凑过去看,发现他写的不是反驳要点,而是一组复杂的引力透镜公式,旁边标注着“星河三号探测器昨晚23:47的观测数据”。
“快了。”沈星河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对他笑了笑,眼尾的弧度在会场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等他把牛皮吹破。”
就在这时,顾言之抛出了杀手锏。“最后,我想展示一组对比数据。”他切换出两张并排的模型图,左侧是他的研究成果,右侧是沈星河发表在《自然》杂志上的论文截图,“大家可以看到,这两个峰值的拟合度高达92%,这足以证明——”
“证明你三个月前发了三封邮件向我索要‘星河三号’的未公开数据吗?”
沈星河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会场的平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包括主席台上的顾言之,后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江野几乎在同时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没看顾言之,而是径直走向会场后排的技术台,将手机连接到大屏幕的数据线。“抱歉打扰一下。”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压迫感,即使在学术场合,也自带不容忽视的气场,“这里有几份顾教授可能‘忘了’的邮件记录。”
大屏幕上瞬间跳出陆泽言实时传输的邮件截图。
第一封:【星河,好久不见,听说你的‘星河三号’有新发现?能不能发我一份初步数据,我在做类似研究,想参考一下。】——发送时间:三个月前。
第二封:【沈博士,我已向组委会申请在研讨会上做报告,希望能引用你的部分数据,算是我们共同的成果,期待你的回复。】——发送时间:一个月前。
第三封:【沈星河,别给脸不要脸!你的研究经费来源不干净,真要闹大了,谁都别想好过!】——发送时间:三天前。
全场哗然。艾伦教授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肃:“顾教授,这些邮件是否属实?”
顾言之的手在微微颤抖,却还在强装镇定:“这是伪造的!江野是沈星河的……他故意陷害我!”
“是不是伪造,查一下邮件服务器的Ip地址就知道了。”江野的声音冷得像冰,“或者,我们可以现在连线你的助理,问问他昨天是不是帮你修改了ppt里的三个数据峰值。”
顾言之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他没想到江野会连他助理都收买,更没想到陆泽言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扒出所有证据。
“江野,你这是商业打压!”顾言之试图转移焦点,声音都在发颤,“你根本不懂学术!”
“我是不懂学术。”江野走到沈星河身边,自然地揽住他的肩膀,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但我懂什么叫尊重,什么叫底线——尤其是对我放在心尖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