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焰公馆的午后总带着一种被时光过滤过的静谧。苏郁培育的蓝雪花沿着花架攀爬，淡紫色的花瓣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沈星河蹲在花池边，指尖轻轻拂过一片带着露水的叶子——这是他特意嘱咐苏郁改良的品种，花期比普通蓝雪花长三倍，花瓣在夜间会透出微弱的荧光，像散落在草丛里的星子。
“沈博士，这片新移植的苔藓还适应吗？”苏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穿着沾着泥土的工装裤，海藻般的卷发用银杏叶形状的发夹别在耳后，手腕上戴着沈星河送的蓝雪花手链，那是用3d打印技术复刻的花瓣造型，永不凋谢。
沈星河回头时，正看到她手里拿着土壤检测仪，探头插进花架下的苔藓丛里。这片夜光苔藓是苏郁的得意之作，能在黑暗中发出柔和的蓝绿色光芒，铺在泳池边缘的小径上，像踩着星河散步。
“湿度刚好，”沈星河看着检测仪上的数字，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比实验室的培养皿还精准。”
“那当然，”苏郁扬起下巴，眼底带着与植物打交道时才有的温柔，“它们可比您的暗物质模型好伺候多了——至少会乖乖喝水，不会半夜闹脾气。”
沈星河被她逗笑，刚要开口，就听到周明远的声音从花园入口处传来，带着一贯的冷静克制，却又比平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沈博士，有位林薇薇女士来访，说是江总的商业伙伴。”
沈星河的笑容淡了些。林薇薇这个名字，他在财经新闻上见过——林氏集团的现任总裁，以手腕强硬着称，最近正在和江野集团争夺一个新能源项目。他站起身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刺眼的红色，穿过公馆的蔷薇花墙，正朝着这边走来。
林薇薇穿了条酒红色的丝绒长裙，裙摆扫过草坪时带起一阵香风，与蓝雪花的清雅气息格格不入。她妆容精致，红唇像淬了火的宝石，目光落在沈星河身上时，带着一种审视货品般的挑剔。
“沈博士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林薇薇的声音带着刻意拿捏的娇嗲，却掩不住语气里的轻蔑，“清瘦得像株没晒过太阳的兰草，难怪江野把你藏得这么好。”
沈星河没接话，只是站直了身体。阳光透过蓝雪花的缝隙落在他身上，浅灰色的衬衫领口被风吹得微微敞开，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他习惯了实验室的安静，对这种充满攻击性的社交辞令有些迟钝，只是下意识地将手背到身后，护住口袋里的薄荷糖——那是江野早上出门前塞给他的，说怕他低血糖。
林薇薇却像是没看到他的疏离，径直走到他面前，高跟鞋踩在草坪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故意靠近了些，香水味铺天盖地涌过来，带着侵略性的甜腻。
“沈博士大概不知道吧，”她压低声音，眼角的余光扫过周围，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当年江野刚创业的时候，为了拉我们林氏的投资，可是在酒桌上陪我喝了三晚。”她伸出涂着正红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沈星河的胸口，“他酒量不好，喝到最后抱着马桶吐，嘴里还念叨着要给什么人买星图投影仪——现在想来，大概就是沈博士您吧？”
这话像根淬了冰的针，轻轻扎在沈星河的心上。他知道江野创业初期的艰难，陆泽言偶尔会提起，说那时候江野为了谈下一笔十万块的单子，能在客户公司楼下等到凌晨，但他从未听过这些带着暧昧色彩的细节。指尖下意识地收紧，薄荷糖的塑料包装被捏出细碎的声响。
“林总说完了吗？”沈星河的声音很平静，只是眼神冷了些，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如果是谈合作，您应该去写字楼找江野；如果是来讲这些无关的往事，恕我没空奉陪。”
“无关？”林薇薇嗤笑一声，刚要再说些什么，就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
“林总好像对我们公馆的玫瑰很感兴趣。”
苏郁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还握着一把修剪花枝的剪刀，刀刃上沾着几点玫瑰汁液。她刚才修剪的是一批改良过的红玫瑰，花茎上的刺比普通品种更尖锐，此刻正被她随意地放在林薇薇脚边的草坪上，带刺的花枝像一圈无声的警告。
“我们的玫瑰性子烈，”苏郁的语气平淡，眼神却像在看一株不懂事的杂草，“只认自己的主人，旁人若是靠太近，容易被扎伤。”
林薇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大概没料到一个园艺师敢这样跟她说话，刚要发作，就看到周明远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对讲机，看似在调度工作，实则目光一直落在这边——星焰公馆的服务团队看似各司其职，实则早已形成一张无形的保护网，任何对沈星河的潜在威胁，都会被第一时间捕捉到。
“看来沈博士在这儿过得确实舒心，”林薇薇强压下怒火，重新挂上虚伪的笑容，“连个种花的都敢这么放肆。不过没关系，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跟江野打个招呼——关于新能源项目，我们林氏愿意让一步，前提是……”她故意拖长语调，目光在沈星河身上打转，“他得亲自来跟我喝杯酒，就像当年那样。”
话音未落，沈星河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沉稳而有力，像重锤敲在石板路上。他回过头，看到江野站在花架下，黑色西装的领口一丝不苟，下颌线绷得很紧，眼底的情绪像是酝酿着风暴的海面。
江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沈星河心里咯噔一下，刚要开口解释，就被江野用眼神制止了。
“周明远，”江野的声音没什么温度，目光却像淬了冰，直直看向林薇薇，“把这位女士‘请’出去，以后星焰公馆不欢迎她。”
“江野！”林薇薇没想到他会如此不给面子，声音陡然拔高，“你为了一个男人，要断送我们两家的合作？”
江野没理她，只是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了几下，然后抬眼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却带着十足压迫感的笑：“合作？从你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终止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哦，对了，林氏集团在江野银行的所有账户，刚刚被冻结了。”
林薇薇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江野，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那个当年为了几十万投资，能在酒桌上陪她喝到胃出血的创业者，如今居然会为了几句口角，就毫不犹豫地斩断上亿的合作。
“你疯了！”林薇薇的声音开始发颤，“你知道这会给江野集团造成多大损失吗？”
“损失？”江野往前走了两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沈星河完全笼罩住，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比起我身边人的心情，那些钱连尘埃都算不上。”他看向周明远，语气不容置疑，“送客。”
周明远立刻上前一步，做出一个标准的“请”的手势，动作礼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林薇薇看着江野紧绷的侧脸，又看了看他护在沈星河身前的姿态，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底输了，她咬着牙，高跟鞋在草坪上踩出深深的印记，转身离开时，丢下一句怨毒的话：“江野，你会后悔的！”
花园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蓝雪花在风中轻轻摇曳。江野转过身，看向沈星河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他伸手拂去沈星河肩上沾染的一片花瓣，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
“她没对你说什么过分的话吧？”江野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最怕的就是有人用过去的窘迫来刺伤沈星河——那些他拼命想要掩盖的、贫穷而狼狈的过往，是他心底最深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