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近京城城门时，日头已升至中天。巍峨的朱雀门矗立在眼前，青灰色的城墙上布满斑驳的箭痕，那是百年前抵御蛮族入侵时留下的印记，此刻在阳光下透着几分威严，也藏着几分深不可测的寒意。
城门口的守卫比往日多了三倍，皆是身披明光铠的京畿卫，手按腰间长刀，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支入城的队伍。当看到威远亲王的鎏金令牌时，为首的校尉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却依旧按规矩上前查验：“末将参见威远亲王殿下、福王殿下。按京畿卫规制，需核对随行人员名册，还请王爷海涵。”
威远亲王掀开车帘，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王与福王刚从北地平叛归来，王妃灵柩尚在车中，耽搁不起。名册在此，你且速查。”
校尉双手接过名册，目光飞快地扫过，当看到“陆远”二字时，瞳孔微微一缩，又抬眼打量了陆远一番——眼前的年轻人身着玄色劲装，腰间悬着一柄长刀，脸上虽无明显伤痕，却透着一股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与传闻中那个以弱胜强、覆灭马家的北地府总兵形象渐渐重合。
“名册无误，末将恭迎王爷入城。”校尉不敢再多耽搁，挥手让守卫放行。
队伍缓缓驶入城门，街道两旁早已围满了百姓。京城的百姓见多识广，却极少见到外放的皇子回京，更别说还带着王妃的灵柩和北地平叛的功臣。人群中议论纷纷，有好奇福王容貌的，有打探北地府战事的，也有低声揣测这场回京背后深意的。
“那就是陆侯爷吧？听说他才二十出头，就杀了马家父子，还逼得蛮族内乱！”
“福王殿下这些年在北地受苦了，这次回来，怕是要参与储位之争了？”
“小声点！这种事也是咱们能议论的？没看见京畿卫的人在盯着吗？”
陆远坐在马上，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人群。他注意到几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混在百姓中，眼神却不像看热闹，反而在暗中记录队伍的人数和装备；街角的茶楼上，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频频看向福王的马车，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四皇子府中女眷常用的样式。
“大人，左边茶楼上有情况。”王孟低声道，手已按在腰间的短弩上。
“别轻举妄动。”陆远摇摇头，“这里是京城，不是北地，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
队伍行至棋盘街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一队身着银甲的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个面容张扬的年轻将领，腰间挂着镶玉的弯刀，正是二皇子麾下的得力干将——李虎。
李虎勒住马缰，挡在队伍前方，脸上带着几分倨傲：“末将李虎，奉二皇子殿下之命，前来迎接威远亲王和福王殿下。二皇子已在府中备下薄宴，还请王爷移步。”
威远亲王掀开车帘，脸色微沉：“二皇子有心了，只是王妃灵柩需先安置，宴席就不必了。”
“王爷这是不给二皇子面子？”李虎挑眉，目光扫过陆远，带着几分挑衅，“听说陆大人在北地威风得很，杀蛮族、灭马家，怎么到了京城，反倒缩在后面了？”
陆远催马上前，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压迫：“李将军是在质疑本侯？北地战事吃紧时，不知将军在何处？”
李虎脸色一变，他不过是个靠着二皇子裙带关系上位的将领，哪有什么战功，被陆远一句话戳中痛处，顿时涨红了脸：“你！”
“好了。”威远亲王沉声打断，“本王与福王赶路疲惫，需尽快安置，二皇子的心意，本王心领了。李将军请回吧。”
李虎还想说什么，却对上威远亲王冷厉的目光，最终只能悻悻地哼了一声，挥手让骑兵让开道路：“王爷既然不给面子，那末将就告辞了。”
看着李虎等人离去的背影，宋富贵低声骂道：“什么东西！仗着二皇子的势，也敢在这里耀武扬威！”
陆远却皱起了眉。二皇子明知福王刚回京，却派李虎来挑衅，显然是故意的。要么是想试探他们的态度，要么是想激怒他们，好抓住把柄——京城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队伍继续前行，最终抵达福王在京城的临时府邸——靖安府。这座府邸是燕皇特意下令修缮的，虽不如太子府奢华，却也古朴雅致，足够安置一行人。王妃的灵柩被小心地抬进府中偏殿，福王亲自点燃香烛，跪在灵前，背影透着几分孤寂。
“陆大人，太子殿下派内侍来了。”一名亲卫匆匆来报。
陆远心中一动，太子的动作倒是快。他跟着亲卫来到前院，只见一个穿着青色内侍服的中年人站在院中，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正是太子身边的得力内侍——李德全。
“咱家见过陆侯爷。”李德全拱手行礼，姿态恭敬，“太子殿下听闻侯爷从北地凯旋，特意让咱家送来些补品，聊表心意。另外，太子殿下还说，若侯爷得空，明日可到东宫一叙，殿下想听听北地战事的详情。”
陆远接过礼盒，目光扫过里面的人参、鹿茸，皆是上等佳品，却也透着几分拉拢的意味。他心中冷笑，太子先是被人嫁祸，如今又主动示好，怕是想拉拢自己，好应对二皇子和四皇子的威胁。
“替本侯谢过太子殿下。”陆远淡淡道，“只是本侯刚到京城，需先处理王妃的后事，若有时间，定会登门拜访。”
李德全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依旧笑道：“那咱家就不打扰侯爷了，明日静候侯爷佳音。”
送走李德全，陆远刚转身，就看到王孟匆匆走来，脸色凝重：“大人，四皇子府也派人来了，是个文官，说是奉四皇子之命，送来一封书信。”
陆远接过书信，拆开一看，里面的字迹清秀，内容却简单得很，只是说四皇子听闻他在北地立下大功，想与他探讨一下边境贸易的事宜，邀他三日后到醉仙楼一聚。
“四皇子倒是会选时机。”陆远将书信揉成一团，“太子刚示好，二皇子挑衅，四皇子又来拉拢，这京城的皇子们，倒是一个比一个急。”
“大人，咱们该怎么办？”王孟问道，“若是得罪了哪位皇子，怕是在京城不好立足。”
“立足？”陆远冷笑，“咱们在北地出生入死，可不是为了在京城看皇子们争权夺利。”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告诉四皇子的人，就说本侯三日后有空。另外，去查一下那个文官的底细，看看他是不是四皇子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