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前院的硝烟尚未散尽,血腥味混杂着焦糊气,呛得人喉咙发紧。府卫军的溃败已成定局,残余的士兵如同被沸水浇过的蚁群,哭嚎着、推搡着,向着洞开的府门方向亡命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亲卫所的士兵在军官的呼喝下,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收缴兵器,救治伤员,将俘虏驱赶到角落看押。
城头废墟之上,白龙与朱先生的对峙,如同两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气机死死锁定对方,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无形的刀锋,切割着所有人的神经。
“白龙!”朱先生的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你回来的……真是时候!坏我大事!”
白龙的目光如万载寒冰,手中那柄样式奇特的短柄陌刀斜指地面,刀锋在残火映照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朱子恒,供奉之位,朝廷厚禄,不思报国,反助叛逆,袭杀王驾,谋害王妃!今日,便以你之血,祭奠亡魂!”
最后一个字落下,白龙的身影骤然消失!
不是速度太快,而是仿佛融入了周遭的光影,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朱先生瞳孔骤然收缩,全身汗毛倒竖!一股前所未有的致命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先天巅峰的本能驱使着他将体内残存的、带着阴寒属性的罡气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
“玄阴甲胄·极!”
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厚重的玄黑色气墙瞬间成型,墙面上模糊的鳞片纹理甚至清晰了几分!
然而——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布帛被最锋利的刀片瞬间割裂的声音响起!
白龙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朱先生身侧,那柄看似不起眼的陌刀,以一种无法形容的轨迹,轻描淡写地划过了那坚不可摧的玄阴甲胄!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狂暴的能量冲击。
那足以抵挡攻城重弩的玄阴罡气,在那柄陌刀面前,竟如同热刀切牛油般,被无声无息地撕裂开来!
朱先生脸上的惊骇凝固了!他甚至没能看清白龙是如何出刀的!
一道细细的血线,从他左肩斜斜蔓延至右肋!鲜血,直到此刻才猛地喷溅而出!
“呃啊——!”
朱先生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他踉跄着后退,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深陷的血脚印!半边身子几乎被斜斜切开,深可见骨!若非他千钧一发之际凭借本能侧身卸力,这一刀足以将他斩为两段!
“不可能……你……你的刀……”朱先生死死捂住恐怖的伤口,鲜血从指缝中汩汩涌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绝望!他赖以成名的护身罡气,在白龙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白龙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原先站立的位置,陌刀刀尖斜指地面,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刀锋滑落,滴在焦黑的砖石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他面无表情,眼神冷冽如初,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刀,只是拂去了一片尘埃。
“此刀,名‘断岳’。”白龙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专破罡气。”
朱先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失血和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知道,自己败了!败得彻彻底底!引以为傲的防御在白龙面前形同虚设,速度更是天壤之别!他甚至连白龙如何出刀都看不清!
“白龙!我……我愿降!我知道马家勾结蛮族的秘密!我知道他们的兵力部署!我……”朱先生嘶声喊道,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什么自由,什么先天之后的路径,在死亡面前都成了笑话!
白龙的目光扫过下方混乱的战场,扫过王妃棺椁所在的方向,最后落回朱先生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晚了。”
话音未落,白龙的身影再次消失。
朱先生只觉眼前一花,咽喉处传来一丝冰凉。
他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白龙,眼中充满了不甘、怨毒,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白龙手腕一抖,陌刀轻震,朱先生那硕大的头颅便冲天而起,无头的尸体轰然倒地,鲜血喷溅如泉。
白龙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反手将陌刀归入腰间特制的皮鞘。他身形一晃,已出现在城楼残破的箭垛旁,目光投向下方。
福王在威远亲王的搀扶下,正挣扎着想要站起,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死死盯着王妃棺椁的方向,充满了刻骨的悲痛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威远亲王则神色凝重,目光扫视着狼藉的战场和远处隐约可见的骚动火光。
“王爷,亲王殿下。”白龙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府内叛逆已基本肃清。然,马家主力尚存,城外恐有变数。请王爷移驾安全之处,主持大局。”
福王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白龙:“南栀……南栀她……”
“王妃殿下……以身殉国。”白龙的声音低沉了一分,“当务之急,是稳定局势,诛灭叛逆,告慰王妃在天之灵。”
福王的身体晃了晃,威远亲王连忙用力扶住他。
“白龙说得对!”威远亲王沉声道,语气斩钉截铁,“福王!振作!你是大燕的福王!是北地府的主心骨!王妃用命换来的局面,不能毁在我们手里!马家!必须血债血偿!”
福王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吸入了无数冰碴,刺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剧痛。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疯狂悲痛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死寂的冰冷。
“好。”福王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传令!陆远!”
陆远正指挥着亲卫所士兵清理战场、加固防线,听到召唤,立刻快步登上城楼残骸。
“末将在!”
福王的目光落在陆远身上,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悲痛,有审视,最终化为一种近乎托付的沉重:“陆远,你临危受命,护王府,守北地,挫败叛逆第一波攻势,功不可没。现,本王命你暂代北地府卫军指挥使一职,统辖城内所有兵马,肃清残敌,稳定秩序!”
“末将领命!”陆远单膝跪地,声音铿锵。他明白,这是福王在极度悲痛和信任下,给予的最大权力和信任。
福王的目光又转向威远亲王:“王叔,朝堂之上,还需您坐镇。”
威远亲王点点头:“放心,有本王在,倒要看看,这朝堂上还有谁坐不住!”
福王最后的目光,落在了被亲卫护在身后,同样一身素服、脸色苍白却强忍着悲痛的小六子身上。他的眼神剧烈波动了一下,仿佛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