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终究是慢了一丝!
当王妃说出最后五个字、身体完全委落、与马景山手腕彻底分离时,朱先生的指风距离她的心口尚有尺余!
只差这尺余之距!
一个呼吸的时间差!足以决定一切!
“呲啦——!”
利刃撕裂布帛的声音如同惊雷,在这死寂中炸响!
紧闭的厢房那两扇厚重的朱漆雕花隔扇门,被人从外面以一股狂暴无比的力道狠狠劈开!上好的楠木门板如同朽木般碎裂迸射,无数木屑尖啸着向房内激射。
一道裹挟着无边戾气和绝望的身影,如同自地狱血池中破封而出的杀神,裹着漫天木屑烟尘,撞进了这奢华却残酷的死亡场!
是小六子!他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双目赤红如欲滴血,手中不知何时抢来的一柄北府亲卫制式雁翎刀还在嗡鸣颤抖,显然刚才劈开房门的正是此刀!
“母妃——!!”
那一声凄厉到非人般的嘶吼,足以撕碎任何人的耳膜,蕴含着巨大的悲伤与无法置信的崩溃!
他的目光第一眼就穿透了纷扬的碎木烟尘,死死地钉在了地板上那身刺目的、被鲜血浸透的华服人影身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定格。
小六子撞破房门的巨响如同丧钟,震得厢房内所有人耳中嗡鸣,意识空白了一瞬。那裹挟着绝望的嘶吼,更是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在马景山几乎崩断的神经上。
朱先生疾刺的手爪,距离王妃心口仅剩寸许!但小六子那血红的、蕴含着滔天恨意与毁灭的眼神,已然越过虚空,如同两把淬火的钢锥,狠狠钉在朱先生佝偻的后背上!
那眼神中的力量,竟让这位纵横江湖大半生、双手沾满鲜血的先天巅峰宗师,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冰凉寒意——被锁定,被铭记至骨髓的恶意!
几乎就在同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毒蛇般瞬间爬上朱先生的背脊!并非来自眼前几近疯狂的小六子,而是来自他右侧——一道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带着绝对专注与破灭意味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针尖,死死锁定了他的命门要穴!那是黑鳞卫顶级刺杀者的意志——王孟!
电光石火之间,朱先生全身的先天护体罡气骤然收缩凝聚于后背与右胁!他能硬顶小六子的冲撞甚至反击,但面对王孟这等潜伏于阴影中、在绝望和愤怒刺激下可能做出同归于尽一击的顶尖刺客,以及周围还有虎视眈眈的王府侍卫……强行留下一个“外伤”痕迹,此刻成本已然变得太高!
他那伸出的手臂猛地一震,指尖凝聚的灰蒙蒙罡气如同被无形丝线拉扯,强行改变方向,带着刺耳的锐啸,狠狠戳在地板上王妃身旁的一块碎木之上!
“噗!”
那块碎木瞬间化为齑粉!
“呃!”朱先生身体借着这股反震之力,如同被无形的丝线向后急拽,足尖轻点,瞬息之间已如鬼魅般退回到马景山身侧后三尺之地,气息收敛,再次恢复了那垂暮老人的模样。只是那双低垂眼睑下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针尖,冰冷扫过门外烟尘中若隐若现的身影——王孟的气息一闪而逝,如同从未出现过。
他的任务瞬间改变——优先确保家主马景山的绝对安全!王妃已死,“王府郡主亲见她死于马府”这一铁证再也无法洗脱,计划已经滑向最坏结果。此刻保住马景山,稳住军心,强行起事,或许还有一线转圜之机!他的身形微弓,灰败的衣袍下筋骨绷紧如钢铁,一只手悄然按在了马景山身后一步的位置,一股无形的力量形成屏障,将其隐约护住,锐利的眼神如同鹰隼扫视全场每一个角落,搜寻着那隐于暗处的威胁。
“噗通!”小六子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失魂落魄地向前扑倒。手中的雁翎刀“哐当”一声跌落在地。他根本没有看退开的朱先生,甚至没有看站在旁边脸色惨白如鬼的马景山。他的眼里,只剩下地上那身刺目的红,那被血染得发暗、再无一丝生机的人影。
“母妃……母妃……骗我……”他双膝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膝盖的疼痛毫无知觉。他只伸出手,颤抖着,极度缓慢地、像是怕碰碎了水中泡影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