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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好戏开场(1 / 2)

“好,好,好得很啊!”马景山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胸膛剧烈起伏,暴怒的嘶吼在奢华的厢房内炸开,震得烛火都在摇曳,几乎要将他那份虚伪的体面彻底撕碎。那张保养得宜的面孔此刻写满了被玩弄的屈辱和滔天恨意。十八年!整整十八年!他们马家呕心沥血,马家儿郎在北地苦寒边陲抛头颅洒热血,多少人埋骨他乡,多少代人心血经营……原来在燕京那双冷眼看来,不过是一只只被刻意豢养在笼中、等待宰杀的牲畜!只为榨干最后一滴戍边血汗,只为今天这柄名为“鸳鸯阵”的屠刀能磨得更快!

王妃端坐在与他府邸一般无二的描金绣凳上,身形在宽大的华服下显得愈发单薄,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生气的精美瓷器。但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仿佛一根扎在敌营的标枪。嘴角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带着洞悉一切的悲悯和冰冷的嘲弄。“北地王?呵,”她语声不高,却清晰如刀,刮过马景山的耳膜,“笼中困兽而已。挣扎得越久,笼子便箍得越紧。”

“闭嘴!”马景山目眦欲裂,积压了十八年的野心、不甘、被当众羞辱的怒火和被长久操控的绝望齐齐爆发,他猛地踏前一步,宽大的袍袖带起一阵疾风,几乎是本能地扬起右手。浓烈的杀意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烛光在他扭曲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狰狞阴影。他只想将那张平静的脸撕碎,将这耻辱的源头彻底抹去!

然而,王妃的视线却奇异地开始涣散,似乎穿透了他,落在他身后不知名的虚空某处。一丝极淡、极苦的笑容在她唇边绽开,如同在寒冰上突然绽开的一朵脆弱之花。她没有看暴怒的马景山,声音微弱下去,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逆寿丹’……终于要……走完了……”她的话语如同被风吹散的叹息,又带着终于卸下千斤重担般的解脱。

话音才落,一缕浓稠如墨的黑血,便毫无征兆地从她唇角蜿蜒而下。它没有奔腾汹涌,却缓慢而坚决,在她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颊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轨迹,像是一条冰冷黏腻的毒蛇,正贪婪地宣告着生命终点的临近。紧接着,第二缕、第三缕……黑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染红了她精致的下颌,滴落在胸前明艳的朱红嫁衣上,迅速地氤氲开大团大团暗沉刺目的污迹。

马景山挥出的手臂僵在半空,手掌尚未落下。一股刺骨的寒意,远胜北地最深酷的严冬,从脊椎瞬间直冲天灵盖,冻得他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

不是威压!不是软骨散的迟滞!那是纯粹的、源自生命本源迅速消逝的衰败气息!只有真真切切地触摸过“逆寿丹”、见识过其霸道的人,才会瞬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丹药效力到了尽头,回光返照的余晖将熄!

软骨散——这该死的软骨散!这为了控制她行动而燃起的软骨香!它固然削弱了她可能的反抗,却也阴差阳错地,让本该在静默中绵延数日甚至更久的生命最后枯竭,如同在枯草堆上投下的一点火星,猛地加速燃烧起来!

“不!不!”马景山从喉咙深处爆发出非人的、野兽般的嘶嚎,“贱人!你敢!拦住她!快给我拦住她——!”绝望和恐惧完全吞噬了他。什么计划,什么天下,什么荣华富贵,在“王妃死于马府”这即将发生的铁一般的事实面前,统统化为齑粉!他的理智已完全崩毁,眼中只剩下那张淌血的面孔和那仿佛在嘲笑他万劫不复宿命的安静目光。

他状若疯魔,不管不顾地再次朝王妃扑去,试图扼住什么、挽回什么。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王妃那双几乎被死亡的灰翳完全覆盖的眸子,倏地亮起一点微弱却极其执拗的光芒!她一直无力垂在身侧的右手,不知从何处爆发出生命中最后一股微弱但精准的力量,如同行将熄灭的烛火最后的一次猛烈跳跃。干枯冰冷的手指,以马景山完全无法预判的速度和轨迹,猛地向上探出,铁钳般抓住了他扑到身前的右手手腕!

这一抓,毫无征兆,力量不大,却奇稳无比,像一个冰冷的铁环骤然锁死。

马景山猝不及防,全身前扑的力道竟被她这垂死之人微薄的力气带得一顿。两人瞬间形成一个诡异的僵持。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从她身上传来。仿佛完成了这生命中最关键、最后的一次动作,那强撑的脊梁瞬间塌落。王妃整个人,如同被彻底拆除了骨架的木偶,软软地顺着他被抓住的手臂往下滑落。那身绣着繁复鸾凤、象征着无上尊贵的朱红嫁衣,摩擦着冰冷的黑檀木椅背,发出布料撕裂的轻微“嗤啦”声响。

她滑落得如此彻底,如此决绝。染着大团黑血的华服,最终无力地堆叠在冰冷坚硬的拼花金砖地面上,形成一个凄艳而绝望的画面。她倒在他脚边,仰面朝上,被黑血浸染的唇角微微开启,像一枚残破凋零的花瓣。那微弱到几乎听不清、却字字如针的话语,如同冰冷的谶言,狠狠扎进马景山的心底:

“我说过……死在你马家……要你……万劫……不复……”

声音彻底断绝。那双曾经明亮锐利如鹰隼的眸子彻底失去了光泽,只是带着最后凝固的、一丝冰冷的嘲讽,空洞地对着屋顶描画的云龙金莲藻井,映衬着厢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和窗外更夫模糊的打更声。

时间被拉长、凝固。从马景山的嘶吼,到王妃最后的话语,再到身躯委地的轻响,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两三息之间。快得让侍立在侧的仆从们大脑一片空白,僵在原地,茫然无措。

“殿下——!”

守在门外阴影处、如同亘古石像的朱先生,在王妃陡然爆发抓向马景山手腕的刹那,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掠过一丝极致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决然。他并非来不及反应王妃那垂死的一抓,那一抓的力量甚至微弱得引不起他的警觉。他震惊的是王妃选择的死法!选择的最后舞台!选择的嫁祸方式!

纯粹的“逆寿丹”尽头之死,绝不可能如此迅速猛烈!除非辅以剧毒——或者说,她本就身藏剧毒!软骨散非但没能限制她,反而成了加速她实现最后心愿的催化剂!他竟被一个心存死志、行事狠绝的女人误导了!

“嗡——!”

凌厉无匹的杀意瞬间在朱先生身上凝如实质。空气仿佛被无形利刃切开,发出低沉刺耳的锐啸!他佝偻的身影在众人眼中化作一道根本捕捉不到的惨白残影,目标明确地直扑向委顿于地的王妃!

他不是要救她,这已经绝无可能。他是要在马景山和王妃身体彻底分离之前出手——无论是造成她因受“外力袭击”而死的假象,还是干脆在她身上留下属于王府的致命创口(这可能性虽低,但事急从权),都必须将“王妃主动赴死”变成“在马家遇刺重伤不治”!

至少,要让陆远那些混蛋赶过来时,抓不住“王妃自杀于马府”这个板上钉钉、足以将天下大义瞬间推过来的致命把柄!

朱先生的手指枯瘦如鸟爪,此刻裹挟着灰蒙蒙的先天罡气,精准、狠绝地刺向王妃心口的紫宫穴——这里受创,必能留下足够致命的“外伤”痕迹!那速度,快过闪电!空气在他指尖被刺穿,发出急促的尖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