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沙窟底的泉眼像个沸腾的漩涡,漩涡中央的锁沙玉裂了道缝,缝里的热气正往外冒,每冒一下,四山灵气网的光就淡一分。锁沙玉的金纹本是山纹与沙纹相缠,此刻山纹发灰,沙纹发亮,像在互相推搡,玉上刻的“山沙契”三个字,只剩“山”和“沙”还清晰,“契”字被热气熏得发黑。
“得先让它们别较劲。”灵汐吹响羊角哨,哨声穿过漩涡,泉眼的沸腾果然缓了些,那些推搡的纹路也跟着松了些。阿昭将四山的灵气聚成银线,缠在锁沙玉的裂缝上,银线与山纹相触时,发灰的纹路润了些;与沙纹相触时,发亮的纹路暗了些——是四山的灵气在调停。
石砚跟着沙老栓往沙蜥老巢走,巢里的沙蜥背上,都刻着小小的“契”字,只是被热气烤得发焦。“用冰蓝草汁试试。”石砚撒出随身携带的汁液,汁液落在背上,焦痕处竟冒出淡绿的光,沙蜥们突然安静下来,领头的老沙蜥张口吐出颗土黄的珠,珠里裹着股清凉的风,正是沙髓珠。
灵汐将沙髓珠按在锁沙玉的裂缝上,珠里的凉风立刻与锁沙玉的沙纹共振,四山的银线顺着共振往里钻,与山纹缠在一起。热气在银线与凉风的夹击下,渐渐缩成个热团,热团里突然浮出块先民的陶片,上面写着:“山借沙之障挡风,沙借山之泉解渴,非争,乃予。”
“原来不是‘契’,是‘予’。”灵汐看着锁沙玉的纹路重新流转,山纹让出泉眼的通道,沙纹铺成挡沙的屏障,像两只手互托,“山不予水,沙就埋了山;沙不挡风,风就蚀了山,先民说的‘契’,是懂得互相给补。”
泉眼的漩涡变成了逆时针转,转出的泉水带着清甜的气,往沙脊的土地里渗,脊上的红柳突然抽出新芽,芽尖一半是山的青,一半是沙的金,芽心嵌着颗小小的金珠——是山沙灵气凝成的新共生芽,芽随风沙开合,每开一次,四山的灵气网就往西南扩一圈,连沙下的草根都跟着绿了。
(四)风沙与共的约定
沙老栓在风蚀岩上,新刻了行字:“山知沙有界,沙知山有泉”,刻痕里埋着沙棘的种子,起风时被沙粒磨得发亮,落雨时就冒出嫩芽,像在给山沙传信。
灵汐望着远处的沙海,四山的光柱与沙脊的金光在半空织成个更宽的网,网里的光点越来越密,连沙下的沙蜥都爬出洞穴,背上的“契”字与网的光共振。阿昭的《山川志》又添了一页,画着山沙交界的金线,线旁写着:“护山者,亦护沙;守沙者,亦守山,山沙相依,护亦相依。”
石砚帮沙老栓在沙脊种红柳,柳条混着四山的草籽,长出的枝条上,既有山的银纹,又有沙的金纹,风一吹,枝尖的露珠滴进沙里,竟在沙面开出小小的花。“以后守山的人,得学辨沙向;守沙的人,得懂找泉眼。”石砚抹着汗,小臂的焰心草印记与沙老栓的沙棘印记碰在一起,腾起缕小小的热风。
离别的时候,会迁徙的沙丘不再移动,沙粒凝成了颗土黄的珠,沙老栓说这是“沙语珠”,带着它,无论在山里还是沙里,都能听见山沙的私语。灵汐把珠串在腰间,珠与潮信珠、守心珠相撞,发出的声竟与鸣沙窟的泉眼共鸣,像在说“我们都聚齐了”。
热风又起,这次的风里带着沙棘的香,裹着四山的灵气,往更远的地方飘去。灵汐知道,山沙的约定才刚开始,或许还有与冰川相连的脉,与沼泽相依的泽,但只要手里的珠还在响,脚下的路就不会停。
沙脊的风掠过风蚀岩,像在数着脚步: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踩着山沙的呼吸,往未知的远方走去。而身后的共生芽,正顺着沙痕,往戈壁深处蔓延,像给下一段路,铺好了带着沙香的青金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