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以九门提督张绍民和东宫少保李兆廷为首的群臣齐跪于奉天殿外,恳请老皇帝查清驸马一案内情,还冯绍民一个清白。
朝晖殿,棋桌两旁的老皇帝和冯绍仁已经枯坐了良久。
绍仁颇为疲乏的咳了几声,“皇兄,谢谢你那天派人帮我安葬墨沚的遗体。”
老皇帝心不在焉的看了他一眼,“没有人教过你下棋要专心吗?”
绍仁神情中带了两分轻笑,用手中的黑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棋桌,“放弃吧,这个劫你我是解不开的。就像朝堂上那局棋一样,除非我哥在,否则只能鱼死网破。”
老皇帝深沉的摇了摇头,“非得要你姐姐才能解开这一切吗?一局两个男人之间的对决,偏偏只能在一个女人手中收官?”
绍仁被老皇帝的话蓦地一惊,坐在轮椅上的整个上身都颤抖起来,任手中棋子散落到地上,紧捂胸口的一阵猛咳,许久才平静下来,低哑的声音拖得绵长,“她是……自己告诉你的?”
老皇帝惨淡的点了点头,“她想趁朕活着的时候把香儿还给朕,让朕重新为香儿找到幸福。可香儿早知她是女子,还执意爱着她。”
绍仁恍然一笑,“所以,你今天……咳咳……是来为我送行的?”
“如果有人欺骗朕,朕可以容忍她,可她却不该欺骗朕的香儿。朕以冯绍民刺杀朕的罪名将她下了诏狱,你稍后便去陪她吧。”老皇帝语气平淡,仿佛仍是在谈论着一局无关现实的棋局。
绍仁却颇有些玩味的笑了,“你知我们‘兄弟’情深,若是杀了一个,另一个必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她选择了以死谢罪,你便绝不会放我独生,对吧?”
老皇帝目光幽深,不见一丝波澜,缓缓的点了点头,“不错。”
绍仁笑意更深,却倍显嘲弄,“可有抓到拙荆?”
老皇帝眸光微动,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绍仁动了动嘴角,笑的更加诡烈,“我哥她肯对你表露身份,便已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可她不会任我轻易赴死,所以在她入狱之前,必然已经布好了后招。”
老皇帝眉心跳动的更加厉害,声音阴沉,“你想表达什么?”
“没什么。”绍仁的语调不痛不痒,微微咳了几声,“我哥的棋力在我之上,她所布的局,绝非你我按照常理可以解开。更何况如今我们兄弟都身陷囹圄,棋局上的走势已是由拙荆来主导……咳咳……忘记同皇兄介绍了,我哥娶了一个公主,我可是娶了一个杀手。”
老皇帝的神色更加阴暗,心底却好似被人狠狠抽去了什么支撑一般惶惶不安。冯绍仁说的没错,冯绍民布下的棋不会对大业和皇族造成任何伤害,可若是一个杀手中途改变了棋路,难保棋局不会变的失控。
毕竟如今王裕河手下的十万边兵仍屯驻在京城,文武百官仍对冯绍民这个年轻的丞相念念不忘,还有冯绍仁手中原来的隐藏势力盘踞在自己周围,若是这些都控制在一个只为救出丈夫的女人手里,的确很难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和不会发生什么。
绍仁缓缓靠在轮椅的靠背上,满意的欣赏着老皇帝微微闪烁的目光。
老皇帝额上的青筋跳动了几个来回,才缓缓开口,“你还称她为‘哥’,是执意要成全她和香儿了?”
绍仁了然的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头,“说来你我还是这一场姻缘的肇始,你错点了鸳鸯,我促成了情痴。其实公主对我哥的身份早有察觉,为此还几次旁敲侧击的想从我这里了解些什么,她爱着的,真的是那个宠她爱她的冯绍民,无关身份,更无关男女。”
“无关身份,更无关男女……”老皇帝喃喃的重复着,却是陷入了无尽的罪愆之中。
“她们两个之间的爱经历了太多、也跨越了太多,这一路携手走来,早已是彼此情根深种,若是你我执意拔出,恐只会带来恶果。”绍仁缓缓的咳着,神色中也隐了一份担忧,“我知你在担忧些什么,别扭些什么,但世间知晓我哥是女子的人只有公主、你我、拙荆和她自己,娇丽可人的天香公主和举世无双的驸马爷在一起不会遭受到世人的任何非议……咳咳……况且同为至亲,我都已经坦然接受,你还不愿把幸福还给她们吗?”
老皇帝的目光有一丝迷离,“成全对她们来说,真的是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