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没有说话,素贞权当她默认了,决绝的带着风尘离开了公主府。
皇极殿里总是温暖如春。
高高在上的老皇帝面色阴沉,眸中还带有着经久不散的震惊。
面对多方而来的质疑,老皇帝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近乎完美的女婿是个女子,只是打从心底里的希望这样一个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朝堂上的新星是个真真正正的男子。
素贞跪在地上已经有一会儿了,大红色官服包裹下的身姿依旧挺拔,只是解下发髻后的青丝微有散乱的自然垂在双肩,显露出女子独有的柔美,也刺伤着老皇帝的心。
“为什么不继续瞒下去。你可知朕已经为你们兄弟选好了退路,只要你答应朕永保大业江山,朕会完好无损的把你弟弟还给你,然后含笑九泉。”老皇帝声音低沉,苍老的脸上难掩病颓。
“我可以坦然面对天下人,却唯独不能坦然面对公主。所以我必须趁您活着的时候结束对她的一切伤害。”素贞神色坚定,淡然的说。
“把朕的女儿还给朕吗?冯素贞,不,该叫东方成瑶啊,你想得太过简单了。你弟弟说你是个好人,可你的复仇比他来得更加伤人,直伤人心啊!”老皇帝颇有些痛惜,无力道。
“我从未想过复仇,此番向您吐露真相,也只为赎罪。我会收下公主所有的恨,请皇上给予她一个父亲最后的保护。”素贞长跪的身形岿然不动,只是在提及天香的时候,心中泛起涩涩的甘甜。
老皇帝平稳了心神,深不见底的眼神睨着跪在下首的素贞,声音却不似往日的威严,而是难得的带了几分哀悯,“你倒是真像你娘,从来都是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素贞愕然了一瞬,无声的垂下了眼眸,直盯着眼前红如鲜血的地毯。
嘉历四十八年秋,当朝丞相、长公主驸马冯绍民刺杀皇上未果,圣旨下了诏狱,任何人不得探视。
此讯一出,朝野震惊,群臣哗然。
继而便有舆论自宫廷流出,丞相冯绍民系嘉历十年罪臣张泰岳之后,刺杀皇上意在为外祖复仇,但此说法并未受到老皇帝、刑部及镇抚司的任何证实。
新任的镇抚使窦玉谦对驸马入狱一事三缄其口,只证实说的确是御前带刀侍卫自皇极殿中将驸马押来的。
窦玉谦是个老实人,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虽然从不多嘴,但对素贞总体上还是敬重和照顾的,比如把向阳的一间牢房留给了素贞,还收拾得干干净净,饮食上更是毫不怠慢,甚至偶尔还有茶水照顾到这位锒铛入狱的驸马爷。
天香回到房间后不见素贞踪影,便已知晓事情不妙,却也变得冷静下来,一个人守候在皇宫的东华门旁,远远的看见一队御前侍卫押送着她的丈夫前往诏狱。
天香孤单守望的背影裹着落寞和苍凉,明明满身伤痛却不肯表露出丝毫。
木然的走到皇极殿,跪在那个满脸疲惫的父亲身前,“请父皇赦免冯素贞。”
老皇帝倦容上满是心疼,“香儿,你知道了?”
“我一早便知道了。”天香说的沉静却笃定,“只是我一直不愿去戳破,我想让她一直陪在我身边,永远的做我的驸马。”
老皇帝听出了女儿话语中的坚定,不自觉的将眉头蹙紧,“胡闹!朕已经让她为你写下休书,朕会赔给你一个好驸马的。”
“不,父皇。”天香回答的没有丝毫迟疑,“我爱她。我已经是冯绍民的妻子,此生断然不会改嫁。如若您非要了她的生命,我便终生为她守寡。”
老皇帝颇为头疼的抚上额角,“现在你已经知道她是一个女人,便没道理继续爱她了。她不值得你如此,更何况她娶你,不过是在利用你完成复仇而已。”
天香却认命似的摇了摇头,“父皇,就算她是女人,也比世间任何一个男人更值得我爱。”
“你去见见她再下结论吧。”老皇帝无奈的挥了挥手,“其实朕宁愿你爱上的是冯绍仁。”
天香没有再说话,认真对老皇帝拜了三拜,一个人握着金牌向诏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