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贞的泪在抱着绍仁上了轿子之后,便再也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个倔强的人儿从不提及自己身体的痛苦,常常让人忘记他是个病人。而今看着他为保护自己而甘受这般对世间任何一个男子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侮辱,素贞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实在是有不如无。
绍仁却只抽动嘴角勉强的笑笑,擡手去为素贞擦拭流下的泪水,“你是我哥,别哭……”
“你的身体……”素贞隐去泪意,哽咽着问。
怪不得他的行事隐秘不下于自己,原来他的身上隐藏着的,竟会是这样不愿为人知晓的秘密。如今他忍辱负重的用这个秘密为她们过去的一切换来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再也不会有人怀疑她们“兄弟”的身份,他为自己实在牺牲了太多太多。
“无妨,我从三岁起就常进行各种药浴……咳咳……身体上的皮肤会变色再正常不过。”绍仁淡笑着对素贞摆了摆手,自嘲道,“身上这些伤疤是上次在东方胜手里落下的皮外伤,早就不碍事了,就是不大好看。”
素贞却是摇了摇头,抓过他的手臂把袖子撸起,“那这些伤痕你怎么解释?下次若是痛了你就说出来,我会陪着你的,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咳咳……回家帮我涂些药吧,我没事的。只是这回国师见过了我的样貌,以后的棋,可能要……咳咳……明着下了。”绍仁迅速的把胳膊抽回,有些心虚的说。
“放心,这些以后都是你‘哥’我的事儿。好好养病,你能多活些日子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素贞轻轻为绍仁把额前散乱的头发捋到脑后,淡淡的说。
“嗯。”绍仁点头应了,轿子也正巧停下,便对素贞疲惫的笑笑,“我累了,扶我直接回去睡一会儿吧。”
天香带着几名花白胡子的太医赶到驸马府的时候,绍仁已经熟睡,素贞正为赤膊着上身的他涂药,见几名太医和天香来了,轻轻的为绍仁盖好了被子,嘱托太医们问诊,自己和天香退了出去。
天香轻轻靠在素贞肩头,声音微弱似在呢喃,“对不起,我没能在朝堂上劝住父皇,让缺德弟弟今天……”
素贞轻轻的用手捂住了天香的唇,“不怪你,今天国师步步相逼,绍仁唯有如此才能证明他的清白。”
天香关切的盯着素贞,“有用的,你弟弟的身体那样,你……”
素贞忽然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浅浅一笑,“我没事,虽然幼时体弱了些,但后来练武学医,如今好得很。”
天香低下头有些羞涩的一笑,刚要说什么,就听到门被从房间里侧拉开,几位太医依次从里间走了出来,向天香和素贞见礼。
领头的老太医捋了捋胡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素贞轻轻叹了一声,“老太医但说无妨,绍民有心理准备。”
“公主、驸马,恕臣等无能,老臣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般虚弱的心脉,二公子虽年纪轻轻,却是先天不足,已有灯枯之势。”老太医叹息的摇了摇头,告辞离开向老皇帝复命。
素贞沉默了半晌,才出声询问天香,“墨沚被和光关了起来,我要去给绍仁煎药了,同我一起去吗?”
“当然,我是他‘娘’嘛!”天香强打起精神冲素贞笑笑,希望能借此给素贞带来些安慰。母后去的时候她还尚在襁褓,并没有体会过那种失去至亲的感觉,但只从冯绍民落寞的神情中也感觉的到他此刻心中的压抑和悲痛。
原来缺德弟弟的身体,一直都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
他们兄弟二人这么多年来,一个拼命瞒着另一个,一个拼命担心着另一个,一定都活得很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