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香情知绍民挂心弟弟,并未留他宿在公主府,只是让他封装好了所有的银票和白银,送去内帑后回驸马府休息。
素贞心中也的确是挂心着绍仁的,毕竟白天的一面见的匆匆,还有多人在场,她有太多的问题要单独询问绍仁,更重要的是,她想要让绍仁去寻到林汐,然后同她一起离开,远离这个朝堂,远离这个战场。
绍仁如她所料的在忘机阁等她,正坐在书案后百无聊赖的把玩着他自墙上拔下来的三根银针。素贞并不落座,只是隔着书案站到了他面前,“这段时间身体怎么样,你白天出手劫欲仙帮的钱车,可曾受伤?”
“无妨,我挑的软柿子,只劫了实力最差的土护法和水护法运的一百万两,没有受伤。”
“那就好。你离开鄜州后都去了哪里,那个墨姑娘是怎么回事?”
“锡州。那个墨沚是我在回京的路上从一伙山贼手里救下的,说是无路可去,硬跟了我几天,我只好带她回来。”
“锡州,东林书院?”素贞微动了动眉毛,“有什么收获?”
“没什么收获,只是更加确认了空谈误国,书生误国而已。”绍仁将手中的三根银针扫入袖中,神情中带着不经意的轻蔑,“这个江山,靠不了他们。”
素贞的神情越发凝重,言语中却是带了一抹自嘲,“不靠他们,难道靠我这个女人?”说完走到窗边绍仁从前常坐的摇椅旁坐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晃起来,“对于那个墨姑娘,你心中应该有数。”
“让她跟着我总比让她一个人漂泊要好。”
“但愿你真是这样想的。”素贞目光柔和,却直视着绍仁的双眸,“别再耽误了人家姑娘。”
绍仁阖目叹息,幽幽的说,“这次不会了,你知我心中只有汐儿,不会再对不起她了。我会安排墨沚在览雨阁住下,让她平静的生活。”
“让她住在你院子里,还是给她平静吗?”素贞双眼微眯,似要把绍仁看透,“冯绍仁,你睁眼看着我,和我说,林汐在你心中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你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夏婆婆,你会让她幸福!”
“我爱她,所以我不能把她留在我身边。姐,这就是现在的冯绍仁唯一能不让她受到伤害的方式。”绍仁虽是睁开了双眼,却仍在躲避素贞的目光,“我会搬到听风阁去住,那里有她的气息。”
看着他悲戚伤情的模样,素贞实在疼惜他心底的苦,只能无奈的长叹了一声,“把鄜州的情况告诉我,然后去找她吧,和她一起呆在玉蟾宫,或者带她一起遨游山河,总之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了。”
绍仁却轻笑了一声,回看向素贞,“该是你把玉蟾宫的情况告诉我,然后你离开这里。姐,我这一生注定要背负罪责和歉疚活下去,可是你不用。如果咱们两个中只有一个能幸福,应该是你。”他故意把几个“你”字咬得很重,仿佛想要借此表达出他的决心。
意见相左的姐弟二人一时相对无言,半晌后又同时苦笑出声,“放弃吧,姐。我们都希望另一个能够离开,却也都清楚我们谁都不会选择离开。”
“因为我们都彼此爱着对方,都想把幸福的机会留给对方。臭小子,快把鄜州的情况告诉我,想要留下,就必须听我这个‘哥哥’的。”素贞也不再坚持,从摇椅中站起,从怀中掏出了刚刚从自己卧房取出的那包药草放到绍仁面前的书案上,“只是你若不走,林汐的事,还需要妥善处理。”
绍仁略显得有些震惊,却看到素贞面色沉静,不似发怒的样子,只能一边看着她说话,一边心虚的把那包药草拢入自己袖中藏好,“所谓的东方侯用来造反的军队,其实就是玉虚宫,一直由郑林雁控制,十九年前那个人死后有过一次整编,精简后尚有三千人,表面上是齐王府的佃户,实则白天耕作,夜晚练兵。我见过他们操练,清一水的西式火器,以一当十不成问题。朝廷的军队若是再不改换兵器战备,怕是不堪一击。”
素贞的面色随着绍仁的叙述越来越沉,目光却一刻没有离开他刚刚拢入药草的袖口,沉声说道,“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伤害她,你可以不做一个好弟弟,但我希望你做一个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