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那外室的恩怨,自然不想牵扯到张儒秀身上去。
“不要玩过火了。”二级说道。
张儒秀点头,“想哪儿去了?我既然放了话,要关照她,自然要说到做到。”
这句话一时叫二姐分不出真假来,只是叹着气,纵容着此番行径。
张儒秀得了甜头,也不再把心思放到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只是缠着二姐,跟人说说这几年的事。
放眼望去,这一桌上,大娘子与外室聊得火热,有说有笑的。外室不聪明,却会讨好人,这点就够大娘子喜爱的了。小娘疼孩子,抱着福娃,只觉着哪怕小娃娃要天上的月,她也能想尽法子给人摘下来。
而张儒秀与二姐,聊天谈地,仿佛又回到从前在汴京的那段日子里,无忧无虑,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男子间谈的也是往事。前段时间的战争,如今的新政,往后的调任,都是个话头。三人聊得火热,一发不可开交。
“只可惜新政刚开始做时,势头好。到了今年冬天,早已显了疲惫之态。”庞籍说道。
司马光这几年一直守孝在家,攻读史书,对近日的朝政大事倒是不太敏感。如今听庞丈这般一说,心里沉着,满是不解。
“我倒觉着,新政是从一开始,就走不长远的。”庞之道叹着,“这些法子,譬如精贡举,抑侥幸,出发点虽好,可难免做得太过极端,一时雷厉风行地推了下来,有些人受不了,站起身来说反对。”
庞籍听罢庞之道这番解释的话,颇为欣慰地点着头,“是啊,是得罪太多人喽。更何况,希文与彦国这些人,心思本就不坚定。就说说希文,官家的旨意下来之前,我与他通过信。他这人啊,压根就没对这次改革抱有十成十的把握,左右摇摆不定。改革派自身就动摇,夏竦风一吹,新政便搁置了下来,也就走到了如今这般境地。”
司马光听着庞家父子一来二去地说着,心里颇为感慨。
“原来是这样。”司马光叹着气说道。
庞籍瞧见了司马光的失落之心,也清楚他心里想着什么事,拍着他的背,安慰着:“君实,这才是常态啊。哪有一蹴而成的事?都是后人踩着前人的肩背一步步走出来的啊。”
酒足饭饱之后,也该告别上了路。
庞籍心里不舍,可又存着几分期冀,万一不久之后便又能相见呢?此番离别,各自奔向大好前程啊。
“君实,慢走啊。”庞籍一帮人站在府门口,瞧见司马光把张儒秀送上了车,自己往这边看了几眼,又迈步上了车。
临走前,张儒秀仍是同出嫁那日一般,掀开了车帘,往后望着。
庞籍站在前面,身边是自家夫人,身后是庞之道与二姐,再往后则是小娘外室与一众仆从。
二姐依旧朝她这边望着,目送她远去,一如当年送她入夫家。
隔着老远,张儒秀也能瞧见二姐的泪淌了下来,随即又被绢巾给赶紧抹了去。
散席时,张儒秀感慨颇多,难免红了鼻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气。二姐细声哄着她,末了,还给她留了一句话。
“去叭,往前都是路,去走罢。”二姐如是说。
马车辘辘走远后,瞥下来的身影渐渐模糊,叫人看不大清。
张儒秀放了车帘,叹着相聚难,别离易。
她心里难受着,擡头一看,原来司马光也皱着眉头,默不作声地叹气。
车里两人都一脸忧愁,张儒秀蓦地就觉着有几分好笑。
“怎么了?看你一脸幽怨模样。”张儒秀凑到司马光面前,忽闪忽闪着眼睛,满脸好奇。
“只是觉着自己实在是愚笨罢了。”司马光说道,话里满是无奈。
“放在席上,之道见解独到,叫我佩服。又蓦地想到,他从小便是旁人口中的聪明伶俐的孩子,学得快,过目不忘,偏偏观察细微独到。与他一比,我就是那个背书要背百八十遍才能勉强记住几个字的愚笨孩子了。之道往后定是走得更远更高,我就……”司马光说罢,又叹着气。
“你哪里愚笨了?”张儒秀满心不解地问道。
见司马光仍幽怨着,张儒秀灵活地窜到他怀里去,扯着人的衣襟,紧紧相贴。
“我才不管旁人如何。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
作者有话说:
周日正文完,番外大概有十几章,感谢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