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眼睛?
名字带‘木’?
身高一米七五以上?
偏瘦?
她为什么感觉这些形容这么熟呢?
总觉得……在她认识的范围内,就有这么一个人。
她的脸上冷汗一滴一滴地滑落了下来。
是谁……快点想起来……
是谁……不要想起来……
狛……
狛·枝·凪·斗。
她手中的讲义夹再次滑落到了地上。
她颤抖着打开了手机,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条苗木困发给她的邮件——
“前辈,我去学校找你没找到,去找狛枝前辈也没有找到,你没事吧?!”
她的大脑轰鸣作响。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她环抱着双臂,慢慢地蹲了下来,哭着笑了起来。
大脑中,那个死寂了很久的机械电子音响了起来——
“检测到守护对象·狛枝凪斗有生命危险,保护程序现在自动启动……”
☆、死亡后的开端
松井绫濑又一次死亡了。
在第九天的时候,死亡了。
死亡原因是她突然冲到了某辆飞驰的车子前,被来不及刹车的车撞得飞腾了起来,落地时头发被卷入车轮,被拖行了三十几米,才被交警发现叫停。
松井和那辆车上被麻醉放倒的狛枝一起送进了医院。
区别是,狛枝除了被麻醉失去了知觉以外,其他一切都很健康,罪犯还没来得及对他下手。而被撞得肋骨错位,又被拖行得满脸是血的松井,则疼痛得叫都叫不出来了。
三十分钟后,松井绫濑因肺被断裂错位的肋骨刺穿,抢救无效,死亡。
松井一把掀开了被子,她踏踏踏踏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冲到了洗手间,瞪大了眼睛,对着镜子使劲瞅。
镜子中的少女脸颊白皙圆润,皮肤细腻而有光泽,泛着些许代表着健康的淡淡的红晕。因为瞪着大眼睛,还显出了些少女刻意摆出卖萌姿态的可爱感。
她是脸朝下被拖曳的,在马路上被拖了几十米,等她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整张脸已经烂了,血肉模糊得活像胡乱搅拌混合在一起的番茄酱和沙拉酱。
“不用整容就好……还好还好……”她神经质一般地对着镜子中那张漂亮的脸笑了起来,她伸手摸着脸颊,双眼空洞地注视着前方,“嘻嘻嘻嘻嘻不用整容真好啊,真好……呵呵呵呵呵呵……”
狛枝听到了门口传来了轻柔的敲门声。
他第一天搬到这里,甚至还没来得及去拜访一下邻居,他实在想不明白会有谁大清早来访。
他打开门,站在门口的是穿着睡衣的水蓝色发色的陌生少女。
“你好,我是今天刚搬到这里的狛枝……”
“狛枝……凪斗君,是吧?”少女微笑着说道。
“对……那个,请问你……”
狛枝的话还没说出口,少女放在背后的手突然抽了出来,一个平底锅直接被扔到了他的脸上,砸的他整个脑子嗡嗡作响。他一下子丧失了平衡,往后退了两步,一下子跌倒到了地板上。少女则不紧不慢地走上台阶,走到他的身边,一把摁倒了他。
少女的容貌相当端正秀丽,她似乎是发自内心地喜悦着,虽然笑容透出了一丝不正常的神经质,却意外显得那张脸漂亮得接近艳丽。她居高临下地跨坐在他身上,双手放在他的喉咙上。
“呐,狛枝君,你猜我想干嘛?”她恶意地微笑着,贴近了他的脸。她似乎刚起床,水蓝色的头发披散着从肩头滑落了下来,凌乱的发丝垂落到了他的脸上。
他闻到了从那些发丝上传来洗发露的淡淡清香。
“啊,那个……”他刚想说点什么,至少先拖延点时间,稳住这个明显看上去神经不正常的古怪女人,但对方没有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双手猛地收紧,用充满着无聊的意味的口吻冷淡地说道:“算了,你还是不要讲话了,看见你讲话我就觉得讨厌。”
少女慢慢地,如同逗弄一只将死的虫子一般,将手指合拢,突兀地又露出一个灿烂而天真的笑容:“呐,你还是去死吧。”
“……”狛枝很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完全被卡住,他甚至都说不出一个字。他尝试着挣扎了起来,但少女的力气意外惊人,她的双腿死死地卡着地面,用身体牢牢地将他整个人摁在地板上。在呼吸困难的情况下,他的四肢逐渐开始发软。
他感觉少女的手劲越来越大,双手一点点收紧,一点点挤出他所有能够摄取的氧气。
会死的,一定会死的。
失策了,看到来访者只是个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同龄少女,他就很自然地把对方划入了毫无攻击力的范畴,谁知道来的居然是个喜怒无常的蛇精病。
他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模糊,视野中所有的物件都不断地开始融化成色块。最后,他能看到的,只有少女的眼睛。
那一双深绿色的眼睛。
如同深埋在冰层中的火焰一般,很冷,却燃烧得很热烈。
真是……漂亮啊。
他模模糊糊地这样想着。
那片绿色逐渐放大了。
轻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温柔得就像是幻觉一般:“狛枝君,我喜欢你哦。”
“咳咳咳咳……咳……”
就在狛枝以为自己短暂的生命就要结束在搬家后的第一天的时候,少女却突兀地松开了手。看着他青紫着脸不断咳嗽着,她歪着头,天真地笑笑:“狛枝君,痛不痛?”
他完全摸不准她到底在想什么,再加上他刚能呼吸,现在喉咙还没顺过来,也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但少女好像也没指望他会回答她一般,她用深情得仿佛注视着恋人一般眼神看着他,伸出细长柔软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狛枝脖子上浮现的青紫的掐痕:“一定很痛吧,狛枝君?我知道的哦,狛枝君,这种痛得没办法呼吸的感觉,我很清楚的哦。”
狛枝被她吓得差点心脏当场顿停,她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仿佛刚才差点掐死他的人并不是她一般。被她葱白的手指拂过的地方暴起了一片鸡皮疙瘩,狛枝总觉得自己就像脖子上被架上镰刀的一只鸡,不知道何时就会突然血洒一地。
少女收回手,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说:“如果觉得痛,那就离我远一点,不要来烦我。”
这样说完,少女举起双手,本来冰冷得就像注视着一件无生命的垃圾的表情瞬间一变,她用做作到甜腻的声音甜笑着说道:“不然,我就掐死你哦?”
狛枝坐在地上不住地咳嗽着。
漂亮得就好像人偶娃娃一般的少女消失在了门外,就像她突然出现一般,又莫名其妙地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狛枝很想哭,他实在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惹了她了,毕竟他才搬来一天。如果说以前得罪了她,没道理到现在才追上来报复吧?
果然是今天霉运上身,引来了一个神经病吗?
狛枝踉跄着站起来,把门关上,插好,这才走到镜子前面。果然,脖子那里已经发紫了,一些地方甚至已经肿了起来。
他思考了一会儿要不要报警,最后还是放弃了。报警所投入的时间太多,但收益几乎为零。多年来莫名其妙降临在他身上的厄运也让他遇到这种奇葩事件多少有些逆来顺受的味道,所以他只是拿了条围巾,把自己脖子上的痕迹给盖上了。好在现在天气虽然回暖,但还是略显料峭,他围围巾的举动倒也并不是那么奇怪。
今天出门可得小心一点了……
他拉了拉围巾,心不在焉地想着。
☆、过渡章节(一)
她想她大概明白利科说“掐死对方是为了宣泄内心的暴虐之情”的说法了,那天她整个人都只有“跟狛枝同归于尽”的想法,什么法律道德全都被抛到了脑后。但最后,就差那么一步,她就可以杀死一直以来厌烦的对象时,她却收手了。
并非是出于对杀人的恐惧,她惊奇地发现如果杀死的对象是狛枝凪斗,她的心里完全没有任何负罪感。大概是她已经赔了好几条命给他,尤其是最后一次,完全就是为了让警方发现那辆车上被麻醉了的狛枝,她才以那样凄惨的方式结束了生命,直到断气之前,她还痛苦地挣扎了半个小时有余。在那个时刻,她除了希望别人给她一刀尽快了结她的生命,唯一的想法就是杀了狛枝凪斗,看着那个一无所知却拖着她入地狱的混账在她手下挣扎着断气。
但她还是住手了。面对着曾经最喜欢的人,她还是下不了手。
狛枝凪斗,这是我最后一次放过你。
如果下次,还有下次……
我一定会杀了你,用我能想到最凄惨的方式,让你死在我面前。
松井难得过上了相当平静的生活。
上次松井在他面前展现的神经病形象深入人心,结果就是,她的威胁似乎比她预想中起的作用还要大得多。事实上在某天狛枝上门拜访的时候,看见是她开门,他顿时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大概是没想到那个神经病居然就是他对门的邻居。她无视了他发黑的脸色,对着他甜蜜地一笑:“呀,狛枝君,早安。我今天的午餐快做好了哦,有脑浆沙拉,炸大肠,醋溜胃壁,还有眼球小丸子,很丰富吧?但是现在还缺点大腿肉……狛枝君,中午要一起吃饭吗?”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摆出做作笑容的松井居然难得哈哈大笑了出来,一种难得的爽快感让她神清气爽。
松井觉得狛枝应该在考虑搬家的事了,但很奇怪,他居然一直没什么动静,但至此之后,他们二人就再也没打过照面。
可以这么说,两个人都刻意避开了对方的生活轨迹而各自生活在自己的圈子里。
她对此感到相当满意。
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应该可以回到正轨了。
她又恢复了以前的话痨模式,和一堆女孩子凑在一起叽叽呱呱地吐槽着天气,吐槽着学校制度,吐槽着一切。
有时候一个人的时候,她也会盯着自己的双手发呆,有点难以相信自己曾经用这双手差点掐死了一个人——就差那么一点。
她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已经悄悄发生了改变,而她无力阻止这一切。
松井怀着平静的心情准备迎接下一次死亡,也许是在第八天,也许是在第九天,也许是在第十天。
她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快疯了,这种黑云沉沉积压在心中的感觉很压抑,但她还是每天笑着去学校,麻木地参与到一对女孩子中的谈话中,机械地对她们的对话做出反应。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在自己说出几句话后,那些女孩子就嘻嘻哈哈笑作了一团。于是,她也笑了起来,眼睛眯起,眼角皱起,嘴角上扬,完全符合那些所谓的心理书籍对“真笑”的所有定义。
但她其实并不想笑。不,倒不如说,她根本就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笑,但她还是笑了,和所有人一起笑了。
她就像被设定好的机器人一般,在适合的场合说话,在适当的时间进食,每天做着相同的事情,重复着前一天的动作。
外界就像跟她隔绝了一般。她活在闹市里,却孤独得就像只有自己一般。但现在,她连自己都丢掉了。
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异常。大家看到的,都是“快乐”“正常”“无忧无虑”“外向开朗”的松井绫濑。
松井对自己活着的实感都很匮乏。这种平和的日常让她感觉完全没有任何真实感,世界应该是更加黑暗的,比如说满地的鲜血,变态的杀人狂,还有无法预料突然降临夺走人生命的不幸。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痛苦和不如意,在茍延残喘中挣扎着被拖入死亡的深渊——怎么可以这么平和地活着呢?只有她一个人时时刻刻背负着死亡的阴影,这怎么可以?
想让整个世界都痛苦得哭泣,想让全部世人陪我一起在死亡边缘挣扎。
想让所有露出幸福笑容的人都感受到足以让他们绝望的痛苦。
因为他们是幸福的。
而我曾经获得过这种幸福,代价是,也许我从此以后再也无法感受到它的存在。
丧失了获得幸福的权利,却不得不背负起给别人幸福的责任……
这种事情,根本做不到。
☆、过渡章节(二)
她这几天失眠得厉害,大概是越来越临近第八天,她越来越紧张,不仅失眠,还伴随着出现了烦闷呕吐的感觉。
她去看了医生,医生的诊断结果是焦虑过度引发的神经紧张,给她开了点安眠药。医生还建议她去做一个心理测试,说不定能从更深层面挖掘一下她精神不好的原因,被松井一口拒绝。
拿着药方慢吞吞地移动到药店,在等待着医生给她拿药的过程中,她意外发现了熟人。
矮矮的个子,斗篷之下的深紫色的长发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