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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背影疑云 · 沈府对峙(2 / 2)

他把靛青短打塞进床底,重新系好更夫的粗布腰带,铜钲在腰间撞出清响。

窗外传来雄鸡打鸣,他望着案头那封被揉皱的信,突然笑了——信纸上的血字,在晨光里泛着淡红,像朵开在暗夜里的花。

\"沈管家,柳姑娘......\"他对着铜镜整理头巾,镜中映出他发红的眼尾,\"明天,该去给你们带洛宁城最醇的桂花酿了。\"晨雾未散,青石板上还凝着露水。

方仁杰攥着油纸包的手在粗布袖管里微微发紧,桂花酿的甜香从陶坛口溢出来,混着晨炊的烟火气钻进鼻腔——这是他特意绕到城南老字号打的,坛口的红布扎得极紧,像要把昨夜翻涌的情绪也一并扎住。

偏院的竹门虚掩着,他刚抬手要叩,门内就传来沈管家的声音:\"是小方吧?

进来。\"

方仁杰顿了顿,指尖触到门环时又缩了回去——这是他头回在沈管家面前这般拘谨。

跨进门槛的瞬间,他瞥见廊下那盆养了三年的素心兰,叶片上的水珠正顺着叶尖滴落,\"啪\"地打在青石板上,惊得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早茶刚温好。\"沈管家坐在竹椅上,茶盏里腾起的白雾模糊了他的眉眼。

方仁杰注意到他今日穿了件月白中衣,领口的盘扣系得整整齐齐,连平日总沾着茶渍的袖口都浆得笔挺——这是只有将军府大宴时才会穿的行头。

方仁杰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昨夜沈管家说\"等的是能扛着神判门招牌站到'九局'面前的人\",想起信纸上那抹淡红的血痕,突然觉得直接摊牌太像孩子掀桌,假装信任又辜负了对方二十年的筹谋。

他盯着沈管家茶盏里晃动的倒影,轻声道:\"沈伯,我昨天在玄真观求了支签。\"

沈管家的手指在茶盘边缘顿了顿。

方仁杰立刻运转\"九判诀\",目光如刀般扫过对方喉结的起伏——他记得神判门秘籍里写:\"人说谎时,呼吸频率会加快两成,喉结会在话尾轻颤三次。\"此刻沈管家的呼吸比平日快了半拍,喉结却稳得像山岩。

\"哦?\"沈管家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什么签?\"

\"下下签。\"方仁杰从怀里摸出那封被揉皱的信,信纸上的血字在晨雾里泛着暗紫,\"签文说'至亲为刃,最善藏锋'。

沈伯,你说,是谁想让我信这个?\"

茶盏底与茶盘相碰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沈管家的瞳孔骤缩,方仁杰看见他左手小指不自然地蜷起——这是当年他教方仁杰辨认\"说谎者微态\"时提到的典型动作。

\"小方,你长大啦。\"沈管家突然笑了,皱纹里的晨露闪着光。

他伸手入怀,摸出一枚羊脂玉佩,正面的\"神判门·执法\"四个字被磨得发亮,反面却刻着\"御前密使·左翼\"六个细如蚊足的小字,\"当年老门主说,神判门要做江湖的秤,就得先做朝廷的刀。\"

方仁杰的指尖触到玉佩时,温度比他想象中凉——原来沈管家总说\"茶要温着喝\",是因为他常年揣着块寒玉?

\"你以为我是谁,我就该是谁吗?\"沈管家抽回手,玉佩在他掌心投下一片淡青的影子,\"神判门的监察使要查江湖,御前密使要盯朝堂,我不过是块砖......\"

\"别信他!\"

女声像片碎玉突然砸进晨雾。

方仁杰猛地转身,看见柳姑娘站在院门口,月白裙角沾着泥点,发簪歪在鬓边,平日里总含着笑的眼尾此刻绷得笔直,\"他是右相安插在神判门旧部中最深的棋子!

上个月城南废窑的玄铁失踪,就是他......\"

\"柳姑娘!\"方仁杰下意识挡在沈管家身前,短刃在袖中滑出半寸。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却又清晰地捕捉到沈管家在他身后轻轻叹了口气,像在叹一片被风卷走的叶。

\"小方,去更房。\"柳姑娘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带着股他从未听过的急切,\"你奶娘临终前藏的那本账册,我在更房梁上找到了......\"

方仁杰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想起昨夜翻墙回更房时,房梁上的积灰被蹭掉了一片——原来不是风吹的。

\"沈伯,对不住。\"他攥紧短刃,转身时瞥见沈管家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我得去看看。\"

晨雾突然浓了。

方仁杰跑过连廊时,听见身后传来玉佩落地的脆响,还有沈管家低低的、像说给自己听的话:\"二十年了,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更房的木门虚掩着。

方仁杰刚摸到门闩,就听见门内传来细碎的响动——有人。

他反手抽出短刃,却在推开门的瞬间顿住:梁上的木匣敞着,半本染了茶渍的账册露出一角,而窗台上,放着盏还在冒烟的铜灯,灯芯烧到了底,灯油正顺着窗沿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发出\"滋啦\"一声,像在烧什么紧要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