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久翛还是来了洛阳,却是先去见了成寒,那姑娘过得也不好,一战逞能将自己伤到,儿时烙在骨子里的寒症也一并被激出来,无奈只能离营,预备北上往太原去赴与燕烬霜的白首之约。
他静静听着这姑娘的絮絮叨叨,心思却有些飘忽,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一时是回忆,一时又回神。
“枕安病的好重,偏生城里人都讨厌她,盼着她死。”成寒托腮将面前的汤药拿勺子搅了又搅,面上产生一个旋,却也不愿喝一口,“分明是个聪慧的姑娘……慧极必伤。你会去看她吗?”
“会。”唐久翛这回不躲不避,直直迎上成寒的注视,他大约是明白了,自己逃不脱的始终是命中注定。
进了城中,他就在暂歇的客栈听到了三三两两的谈论,或是拍手叫好,或是议论分析,有惋惜她生作女儿身的,也有唾骂她插手官家事的。
有人被她救过,有人因她家破。
唐久翛只静静听着,每一个都是慕枕安,每一个都不是他认识的千金小姐。
那个千金是娇纵的,冷静的,她笑得肆意,她病得萎靡,却仍旧高傲矜贵,有嫡女风貌,亦是少女纵情。
他饮下酒水,像是给自己壮了胆,才向慕家宅子去了。
挨不住了,慕枕安知道自己时辰已到。
若如此迷糊倒也未尝不可,人活一世,不过求个善始善终,不能善始,又何来善终,只这病死一事着实窝囊至极。
她擡臂来掐紧剧痛心口也无法,吐息间也皆是血腥气,是争来的五年,活得也不痛快,到底是争不过了,老天看不过眼自己为祸人间,还是要将命收去。
“小姐……顾家少爷要进来……”
“教他滚!谁都不准进来!让我去……让我去罢……”
“小姐……”
痛够了,她这才想起要哭,泪湿枕边一片,忆不起上回落泪是何时,又是真是假。上好的药材吊住一口气有何用?无端寻来的苦痛。
矜贵的千金再无仪态,蜷着身子张口喘息,像是搁浅的鱼,在求一口生气,寻一条生路。
道是这苍天不公!还未得见盛世太平,还未眼见父亲发达,还未得偿所愿,还未……还未等他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