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人的年纪早些年就过了,只是谁会来提亲病秧子呢?娶回家都是触霉头的事儿。
眼下可不就有个不怕事儿的?上回有人说要求娶,那还是十岁时候,隔壁顾家的少爷,一双眼都瞧不见,非抱着父亲的腿,嚷嚷着将来要与安妹妹成亲。
慕枕安念及此,竟是笑意渐深,惹得那公子哥儿也当作是看他满意的模样,也跟着笑,不过还是有些无措的搓搓手,满脸希冀瞧着慕家老少两个男人。
正主却在旁侧暗暗打量他。他看上什么?是财?书香门第两袖清风,明面上哪儿来的万贯家财;是权?手头确实有些可用的人,也断不会交于别人去;还是名?慕家枕安,那是恶名在外,夜叉罗刹,说出去多唬人。
许舸泽微微躬身,压低嗓音,看着慕玢瑜阴阳怪气与那人周旋:“大小姐,此人怕不是见你美色……呃,挺眼瞎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呸。”慕枕安翻了个白眼不要搭理身旁垂手笑盈盈站着的许舸泽,仿若无事一般,抿唇换了个坐姿,一手支着头做出疲态来,以扇掩口打了个呵欠,那人倒也有些知趣,嘴上说着要告辞离去,只说教慕大人好生思量一番。
慕大人的意思,那可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这慕枕安若是要嫁,那也不会是这样没出息的商贾世家,有何用处,连可用的路子都无。
她眼皮子掀了掀,是无趣模样,身边人皆明白相,便作了请离姿态,让开一条道,顺应他告辞的意思,顺着台阶便罢了,还非得回首补一句:“小子着实倾心慕小姐,慕大人烦请多思量思量罢……”
这下是惹得一干人等都看向他,就连不动声色的四十一也蹙起眉头,似乎在寻找趁手砍人的家伙,慕玢瑜更是站起来向他走过去,笑得都称不上和善了。
只是公子走到门前,就一声惊呼,两三短箭插在他足边,教他面色变了几变,匆匆提衣摆跑了出去。
慕枕安信手拨了拨茶叶,抿一口,擡眼瞥了眼屋顶,有些小动静,是他么?倒是有趣。
回房后,采薇轻轻打着扇子,看小姐安安稳稳在美人榻上支着头小憩,有些欲言又止,慕枕安察觉到,闭着眼就开口:“怎么?”
采薇看着小姐泛白的唇,又错开眼去:“小姐,那公子怎么回事?究竟算计什么?可要去查?”
“谁不知晓慕小姐阳寿将尽,娶来不过是为了当个慕家姑爷,仕途顺畅,或是商场也好说话些。”慕枕安睁眼,笑得格外明悟,“他所求不过是慕枕安此名,而不是我。”
采薇听明白了,也不再多问,也没敢自作主张遣人去查。
夜里,慕枕安唤来唐久翛,夏夜里也是温热的,他踏月而来时却像是裹着一层霜,凉薄的唇角微垂,不想和她多说什么的模样。
她想起平素里有听见婢女议论,那唐公子生的俊俏,也总笑着,虽说疏离,倒也不至于惹人害怕,她们早忘了此人是来行刺的。
可她看着眼前不笑的人,心里几分明白几分迷糊,开口仍是那不变问话:“唐久翛,你可喜欢我?”
唐久翛不耐烦似的,站得笔直,却不看她:“不喜,别烦。”
“真是,一点也不讨喜的性子,将来怎么讨媳妇?”慕枕安拢起薄被在身前,屈膝抱住自己,“总不能惦记成寒一辈子,她都心许旁人了。”
他不愿多言,转身走得干脆,却在门前顿足,像是抽空了气力,懊恼倚在门框上,缓缓滑坐下去,擡手掩住眉眼,牙关紧咬下颌都绷紧。
惦记?欢喜?他这一生当真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