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颇感无奈而已,每日探究的视线好像X光线一样扫着我,好无力。
“梁公子只见在下一面,于杯盏茶水之间想要看穿在下是否有资格娶了易婳,委实是一件很难的事。在下的确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甚至也比不上梁公子,比不上往日前来的每一位公子们,但,在下只有一点,能够让梁公子知道,我娶易婳而当之无愧的原因。”我喝下一杯荷茶,没再斟满,只是从厢房一旁的茶几上拿过混沌。
“梁公子也应该是今夜来拜访在下的最后一人了,楼下还坐着也想知道这个原因的几位公子,不如众位便一起听了吧。”等到高台上的姑娘停了弹奏,我双手扶弦,静想几秒,开始抚琴奏曲。
仍旧是九张机,曲调清苦,独缺弦歌。不是不想唱,而是那些词,我只唱给失意之时的易婳听。那样的词,没有相同的心境,怕是无法意会个中情感此间心情。
此曲,在此时只适合静静弹奏,让曲里的情之浓,意之切,得不到的苦,满是伤痕的殇,还有永远失去的无望,透过振动的琴弦,萦绕空鸣的回响,穿越垂下的白幔,抵达梁公子的心,传入楼下几位公子的心。
整个风月阁,不复其他声响,只有我的琴声,荡漾在每一个角落。幽幽,凄凉。
听者心伤,闻着落泪。
谁的心里隐没悲哀,谁在私下嘤嘤低泣,谁在抚眉低声吟叹,谁在月下流盈远望?
九张机只织就这一个梦,唯一的梦,各位公子可听得明白?
我收了手,不再弹,望着眼前满脸神伤的梁公子。
“梁公子,那么现下,你可明白了?”我轻声问他。
梁公子长叹一声,点头回应:“本公子明白,世间之事无论再美,我们比你好上无数倍,也比不上你对易婳姑娘的那份执着的真情,不离不弃的誓言。即使黄泉碧落相隔不可再见,那份真情仍是不会改变。”
终于又有一个人明白了。明白就好。
“琴人,喝药。”剑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端了药进来,让我喝下。药很苦,我一口气喝了,隐隐挡住因味苦而紧皱的眉头。
喝药果然是一种变相的惩罚。我是吐血但又受到惩罚的人,很不公平。
“听闻当日琴人公子眼看易婳姑娘葬身火海,伤心至极几番咯血,落下病根需要一直服药。今日看来,果真如此。公子对尊夫人的深情,我等情外之人自是不及,今日所见所闻,本公子算是信服了。琴人公子,告辞。”梁公子行礼告辞。
“梁公子谬赞。情之一字,其实只需己心明白便好,说与他人就少了原本的境地。”称呼从易婳姑娘变成尊夫人,看来这位梁公子也承认了我的资格。“月无,替我送梁公子。”我唤来月无,把人送到一楼。
明白如梁公子,算是没了对易婳的倾慕。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梁公子,你请再觅佳人吧。
今日明白的人离开,明日欲明白的人会再来。
“你今日又成功骗了几人。”剑侍看我喝完了药,今日任务完成,四下无人,他开始小声说话,拆我的台。
什么骗人,我翻了翻白眼,这只是为了让他们完全死心而演的一出戏。既然是演戏,为了易婳的名声我当然要入戏极深演得逼真才行。
真情流露的一曲,恰到时机的喝药,一切只为了让那群找上门来拜访的公子们明白一件事:琴人公子我能够娶易婳,是因为我比任何人都爱她,无论她在与不在。
这个认知,已经成功让很多公子死心,信服了,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曲之情是真非假,药之苦是真亦是假,半真半假最难辨认,也才能迷惑众人。
“少了几人是几人。不出一个月,应该就不会再有人来拜访我了。”
我重新沏茶,一口饮尽。
此后一个月,来了许多人,明白后,都心下折服长叹离开。
洛阳城里流传有一个说法,风月阁新主事琴人公子,每日都会到烧毁的莲阁悼念亡妻,而后坐在风月阁厢房里弹奏哀婉凄迷的九张机回忆爱妻,独品妻子生前喜喝的荷茶,其深情心意无人能及,众人莫不是赞赏有加。
这样一个光辉好形象深入人心,是我这一个多月以来努力演戏才取得的成果。为了达到效果,我劳心劳力,奏演俱佳,间接为风月阁获得一些好名声,没了易婳的风月阁倒也保持着原来的风光。
只是我如此劳心劳苦的演戏,拿着两层的利润,而我那“亡妻”和某人欢喜甜蜜的隐居在竹林深处,她获得的三层利润我仍会每月让剑侍给她捎去。演得太过伤感,心情还真有些累,我该不该和她谈谈给我再涨一层利润,当做我辛辛苦苦演戏的费用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