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肆:四大乐事之叔夜洞房花烛夜
翌日,嵇喜又徘徊在大家前面,整日叹气不断,似乎他的其他一切公务都比不上唉声叹气要来得重要。
长嘘短叹,再加上嵇喜的人影总是在我跟前晃荡,终于我忍受不下去几乎要拍桌而起。“嵇喜哥哥,你有什么烦心事就说吧,别整天唉声叹气的让我们也烦心。”
嵇喜再度看着叔夜,许久,在我们以为他要一直这么看下去时,他似用试探的口气说道:“叔夜,前些日子放你房里的那些姑娘们画像看了吗?”
“无。”叔夜端茶,自在的闻茗香,只回答兄长一个简单的字。
“那,你可有喜欢的女子?”嵇喜再试探。
“无。”叔夜也答得干脆。
“沛王曹纬指名要把小女儿长乐亭主许配给你!”嵇喜一咬牙,一口气硬是说出困扰了他两日的烦恼。
“……”轮到叔夜沉默看着兄长了。
曹纬?长乐亭主?曹,姓曹的,和曹家有关?
子期在一旁给我解说嵇喜方才提到的那几个人。沛王曹纬,武皇帝曹操之孙,沛穆王曹林之子。长乐亭主则是曹纬的小女儿,名唤曹璺。
理清了这层关系,我震惊了。只听过男方家对女方家逼婚,没想到这一次居然反过来,女方逼着男方了。这世道,委实太开放了些吧?是我太孤陋寡闻了不是?还是说只要是皇亲国戚就能动用权威随便指婚无论男女?
那边嵇喜说完在等弟弟的回复没想到弟弟一直沉默,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不娶。”叔夜冷冷地回复,我坐在旁边瞬间感到寒风刺骨冷意满身,冷得我一哆嗦,不自觉往旁边坐着的子期身边靠去。叔夜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看兄长。
第一次见到叔夜这么冰冷,接近于冷酷无情的眼神。他不像别人一样怒发冲冠破口大骂以示气愤,光是这样冷冷的看着我,便让我从心里觉得恐怖。
“我知道你不愿意娶,可是沛王这次是明摆着让你娶!在你至今没有婚配对象亦没有喜欢的女子时,沛王便打定了这个主意。即便,即便你选了哪家的姑娘,以沛王之力很大程度上也能让你无法如愿!”嵇喜无奈道。
这真是明摆着的以权压人以权逼婚啊。感受到这对兄弟之间的冷高压,这句话我很有自知之明的选择吞回肚里,不敢添乱。
“自我参军,而你离家后,我不无一日不担心你的终身大事,这也是爹娘多年的愿望。现下你已是洛阳名人,各方各路无不想拉拢你征召你,你逃不了亦躲不过。这次沛王指婚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你躲得了这一次,下一次若出现比沛王权势更大的人指婚或征召,你如何自处又如何逃避?”嵇喜一口气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水一口喝完。
叔夜又一记冷刀向我射来,刺得我无法躲闪。当初你赢了张琴师,我只是好心帮忙而已,谁会想到成了现在这种情况。即使我不帮忙,你也有三分之二的机会赢……呀。
不说了,这句话如果说出来,只怕我会死于无数把无形冷刀之下,我低下头,学着徐梓慕一般害羞不见人,其实暗自腹诽。
“沛王只给三日时间考虑,今日是第二日,后日便来询问几乎是已成定局的结果。那时你若答应,两家皆大欢喜,若不答应,却只能心下愤然不得不答应。我本想着,沛王算是曹室宗亲里的末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然后好歹也能护着你不受大部分的伤害。”
一直是嵇喜在劝说,叔夜在沉默。不,叔夜在把玩着杯盖,盖上又拿起,拿起又盖下,杯盖与杯沿发出瓷器清亮的微响。
“若我娶了长乐亭主,算是给爹娘一个交代,日后怎样兄长也不得干预。”叔夜终于开口。
“行。”没想着弟弟说的日后怎样会是怎样,嵇喜同意。
“我娶。记得兄长方才的承诺。”叔夜依旧冷面说道。
啊,叔夜你还是顶不住压力同意娶了?我一直低着头腹诽,听了他的决定一惊,擡头看他。子期也面露惊讶之色看着叔夜。
嵇喜明显松了一口气,明明知道弟弟不想娶,然为了弟弟日后的生活着想,他也要强迫他,总好过日后后悔。
既然弟弟同意娶,嵇喜就回了沛王,乐得沛王对他一阵称赞,识时务。
之后,聘书、礼书,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半个月内统统解决完毕。婚期定在四月十六,离请期亦不过半月,实在像赶鸭子上架,怕叔夜悔婚。
事关一个女子的名节,岂能说变就变,若是如此让女子如何还有颜面活在世上。这是嵇喜的原话。
叔夜既然应允便不会反悔,这是他的态度。
三书六礼,除了迎亲,其余皆由嵇喜包办,叔夜自然不予理会,日日弹琴看书上课,日子一如往常。那日冷得能够把人生生冻成冰的态度和眼神也没再看见过,叔夜又恢复了他态度清淡,偶尔浅笑的神情。
只是,也是那日之后,他每日频繁喝酒,我不饮酒,子期也不善酒,没人陪也能自斟自酌。没看到他醉,却能数着桌上的酒罐子越来越多,怕他喝酒伤身,我和子期只好陪着他,看着他喝,实在不行就把酒藏起来不让他寻到,才作罢。
叔夜不愿娶,又不得不娶。这样饮酒,许是对指婚的一种无声反抗吧。
生活由不得人,尤其在古代,更是由不得无权无钱的布衣百姓。这是我第一次对权利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后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