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知道,他在这里的抵抗已经无效。资本集团庞大的意志,已经为这部法案铺好了通往“记忆管理”的道路。他拿起自己的钢笔和那份被玷污的草案,转身离开。厚重的会议室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里面冰冷而坚固的“秩序”。
他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径直走向电梯,按下通往底层的按钮。他需要空气,需要离开这座用数据和谎言堆砌的金字塔。
走出宏远资本那冰冷辉煌的大厦,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街角的咖啡店外,露天座椅上零星坐着些人。陈默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却猛地定住了。
几个穿着洗得发白工装、面容疲惫憔悴的中年女工,正围坐在一张小桌旁。她们没有点咖啡,只是拘谨地坐着,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手里紧紧攥着一份皱巴巴的、像是宣传单页的纸张,正低声对其他人说着什么。陈默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词:“……新规定……加班……不准说……罚款……”
他不动声色地走近几步,假装看手机,凝神细听。
“……厂里贴通知了,”攥着纸页的女工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恐惧,“说上头要搞啥‘和谐生产环境’,以后不准在厂里、宿舍,还有网上,议论以前那些事!什么工伤啊,欠薪啊,都不准提!说提了就是破坏稳定,影响厂子形象,要罚款,严重的还要开除!这……这不就是堵我们的嘴吗?”她将那张纸拍在桌上,陈默瞥见标题:《关于规范员工言论、共建积极和谐企业文化的通知》。落款是“xx服装制造厂”,一家为宏远旗下快消品牌代工的血汗工厂。
“还说什么……要搞‘创伤知情关怀’?”另一个女工嗤笑一声,声音苦涩,“就是让我们把苦水往肚子里咽,打落牙齿和血吞呗?知情?知谁的创伤?老板的创伤吗?”
“他们怕了!”第三个女工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一丝绝望的洞察,“怕我们抱团,怕我们把以前那些事翻出来!现在用这个‘和谐’、‘知情’当幌子,就是要我们当哑巴!”
陈默站在那里,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他手中的那份《创伤知情法案》修订草案,此刻重若千钧。大厦顶层那些关于“风险可控”、“秩序维护”的冰冷话语,与眼前这些女工口中被“和谐”与“知情”封禁的苦难和愤怒,形成了最残酷、最直接的讽刺!
资本的触角,早已超越了宏远大厦的玻璃幕墙。他们不仅在顶层篡改法律,更在底层的工厂、社区,用“和谐”和虚假的“关怀”编织着禁锢记忆和言论的牢笼。《创伤知情法案》的异化,绝非孤例,而是一场自上而下、系统性的**记忆管控**的开始。
他看向手中那支磨损的钢笔。它曾经书写过无数令资本满意的金融方案。现在,它要书写的,是刺破这虚伪牢笼的檄文。
陈默深吸一口气,走向那几个女工。他需要了解她们的“创伤”,她们的“知情”,以及资本如何用“管理”的名义,剥夺她们发声的权利。这被篡改的法案陷阱之下,是无数沉默的、亟待被点燃的余烬。
他手中的法案草案,在阳光下像一个苍白而巨大的问号。而他的钢笔,将是寻找答案的探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