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的咸的都能吃出本味!\"
\"都能考。\"苏小棠对他笑,声音轻却清亮,\"心觉技法不看出身,只看能不能尝出食材最真的味。\"小叫花子眼睛亮得像星子,蹦跳着去排队,撞得旁边提瓦罐的老妇人直笑:\"瞧这劲头,倒像当年我刚进灶房时。\"
竹棚外的议论声忽高忽低,混着油星子的香气飘进来。
苏小棠摸出怀里的\"心觉技法\"手抄本,纸页边缘被翻得毛糙——这是她和老厨头熬了三夜,把本味感知拆解成三十六条可学可练的法子,\"以前他们说要拜灶神,现在我们说要信自己的舌头。\"她低声对阿杏说,\"等考出来,这些人就是天下第一批自由厨者,不用再受御膳监的火种控制。\"
阿杏用力点头,发辫上的灶灰簌簌落进登记册:\"方才还有个大叔说,要把他攒了二十年的腌菜秘方也交出来,说'好味道就该传给想学的人,不该锁在御膳房的柜子里'。\"
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传来马蹄声。
三匹黑马撞开晨雾,马上的暗卫翻身下马,腰间银牌在晨光里晃眼:\"苏掌事,京城急报。\"
苏小棠接过密信,封泥上是陆明渊独有的\"渊\"字印。
展开的瞬间,她指尖微颤——信里夹着半张染血的奏报,字迹潦草却清晰:\"陛下震怒,着令司膳大监三日内彻查江南私设厨考,若有违者,以'惑乱灶神'论罪。\"
\"阿杏,去把王伯喊来。\"苏小棠将密信塞进袖中,声音稳得像压过的面,\"让他带二十个身强力壮的帮厨守在竹棚口,莫要让官府的人冲散了队伍。\"她转身看向排队的人群,有人已经察觉动静,交头接耳起来。
苏小棠跃上竹棚的长凳,风掀起她的素色短褐:\"各位!\"
议论声骤止。
她望着的自己——在侯府柴房里啃冷馒头,听着前院嫡女的笑声,却偷偷把灶台擦得比铜镜还亮。\"方才收到消息,有人要砸我们的场子。\"她提高声音,\"可我苏小棠在侯府当粗使丫鬟时,被人用锅灰抹过脸,被人拿火钳烫过手,都没怕过。
今天你们站在这里,就是在告诉天下——\"她指着自己心口,\"厨道的火,从来不在御膳房的牌位里,在我们这儿!\"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
孙巧娘举着那朵画了菊花的登记册喊:\"要砸先砸我!
我阿爹的骨头还埋在流放路上,我偏要让他看看,他女儿能站在太阳底下学厨!\"提瓦罐的老妇人把瓦罐往地上一墩:\"我这罐酸梅汤,当年御膳房的人想抢,我宁肯倒了也没给。
今天就拿它考!\"小叫花子举着烤饼蹦:\"我这饼烤糊了,但能尝出麦香!
他们要砸,我就拿饼砸回去!\"
苏小棠望着这沸腾的人群,眼眶发烫。
她跳下长凳时,暗卫又凑过来:\"陆公子还有话——匿名信已送入宫中,附了火灵香的配方和古籍摘抄。\"
\"好。\"她摸了摸袖中密信,嘴角勾起抹冷笑。
陆明渊最懂,要断皇权的根,得让他们自己人先乱。
同一时刻,千里外的金銮殿。
\"反了!
反了!\"皇帝将奏报摔在龙案上,羊脂玉镇纸\"咔\"地裂开道缝。
司膳大监跪在地上,额头抵着金砖:\"陛下明鉴,这'心觉技法'分明是妖言惑众!
那苏小棠不过是个侯府粗使丫鬟,竟敢......\"
\"住口!\"皇帝抓起茶盏砸过去,\"朕问的是火灵香!\"他抖着手里的匿名信,信中夹着的古籍摘抄被烛火映得泛红:\"《厨典·火篇》有云:'灶神之火,本自人心。
以血养香,是为夺火。
'你说这是民间野书,可朕让太学博士查了,竟真有此句!\"
司膳大监的冷汗浸透了玄色官服。
他想起地窖里被陈阿四砸烂的陶瓮,想起账本上自己表兄的名字,喉结动了动:\"陛下,这定是苏小棠的阴谋!
她......\"
\"阴谋?\"皇帝突然笑了,笑声像刮过瓦当的风,\"陈阿四的折子说,前御膳监主事李忠年的账本里,记着你表兄用三车火灵香换掌事坠楼。
你说,是苏小棠的阴谋,还是朕的御膳房,早成了吃人的狼窝?\"
司膳大监\"咚\"地磕在地上,额头渗出血:\"陛下饶命!
老奴也是被李忠年胁迫......\"
\"滚!\"皇帝挥袖,\"让陈阿四彻查,查不清就拿你顶罪!\"
司膳大监连滚带爬退下,殿外的风卷着信页扑向烛火。
匿名信的边角被烧出焦痕,却恰好露出最后一行字:\"真火现时,旧神当灭。\"
是夜,苏小棠独自登上天膳阁废墟的断墙。
她望着京城方向,忽觉眼角发烫——东方的天空里,有团橙红色的光正在升起,不像火灵香那种诡谲的暗红,倒像灶膛里最旺的那把火,映得云边都泛着金。
\"那是......真正的火种。\"她轻声说,指尖按在胸口,那里跟着那光突突直跳,\"它终于挣脱了束缚。\"
风掠过断墙,卷起些微焦土。
苏小棠摸出袖中那枚原本熄灭的铜牌——自火灵香阴谋曝光后,它就像块死铁。
可此刻,铜牌竟在发烫,表面的锈迹簌簌剥落,露出新的刻痕:\"真火归位,宿命重启。\"
她攥紧铜牌,望着那团越来越亮的光。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敲碎了夜的寂静。
\"该准备明天的考核了。\"她跳下断墙,素色短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要让他们知道,真正的厨道,从来不需要神来认证。\"
晨雾未散时,天膳阁后厨的案几上已堆满了新收的考核文书。
苏小棠揉了揉发涩的眼,伸手去拿最上面那本——封皮上画着朵野菊,正是孙巧娘的。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落在她腰间的红绳上。
烤红薯干的余温,混着铜牌的热度,在她心口酿成把火——那火不烫,却暖,像极了老帮厨当年塞给她烤红薯时,掌心的温度。